学智走来，甜甜地招呼：“老，您在说话呢。”

学智拿着《英语》课本，沿着断河岸来到了芳草地上。

升中，这在许多人看来，是多么的了不起啊，可在学智的心目中连一优越都没有。因为他透过《通知书》上的分数早已看到了前景的可怕，就像看到这前衰败的景象一样。他的耳畔经常响起父亲那永远都不会改变的声调：“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是啊，他何尝不想把各门功课都学好呢！可他就是对公式之类的东西迷糊。他无论怎样用功去学，都不能把握要领。他任何时候都承认，他的理老师人品好，说话风趣，讲述透彻，他听起来也觉得蛮有味，可是一面对实际问题，就手忙脚，千错百错。说这话可能没人会相信，但这绝对是真实情况：学智读了两年初中，居然连手电筒的线路图画不来。其实还有比这更笑话的呢，在一堂理课上，当他第一次听老师讲到“让磁力线穿过手心”一句时，他居然产生了这样的担忧：那不把手掌给穿坏了吗？幸亏他没有说，否则

机枪偷偷地观察了一下鲍福的表情，然后壮起胆从说：“两，没一个好东西。你跟他家好些时不来往了，你不知啊，自打上年他被汪清贤媳妇从家里踹去以后，贼心还是不改。前一阵他又看上东文家的姑娘了，人家谁愿意跟他？这个不要脸的一看没戏，又死赖脸地缠磨起那孙寡妇来了，可孙寡妇就是不给他开门。后来，他就像得了病似的胡起来。好多人都这么说，他不到了谁家，只要男人不在家，他就把人家的女人摁在床上那个，有时候连小姑娘都不放过。这一来二往的，谁看见他，都吓得关门闭。这个挨刀的，他不得好死。哎，你猜他如今又跟谁好上了？”

前已是一片清秋景象。晚风来，带着一丝丝凉意。苇叶有的已经变黄了，芦在秋风中摇曳着…

当然，机枪也不可能把跟鲍福桂晴闲话的机会…在她看来这是非常珍贵的机会…全用到谈论学智的学习上，因为这毕竟不是她的项。她总是说着说着，话题就像脱了僵的野，跑得漫无边际了：“小孩他爹，你听说没？西边的那家又沾上了一个。”她说话的当儿，目光就像带了钩儿似的瞟向话中所指的方向了。

鲍福当然心知肚明，因为这牵涉到一个酸不溜秋的话题。男人嘛，总想多听听别人的一些事儿，所以他没有表示反对。

“好孩，放学了？我估摸着今儿又该星期六了，学校又要停伙了吧？在学校里总是吃不好的。回家好好地歇歇脑，再就是让你娘给你儿好吃的来。多好的孩啊！这一年又见长了。”机枪总想把所有好听的话全都说来，因为这是一件再便宜不过的事儿了，只需上嘴跟下嘴一打架，就什么都有了，本不需要费任何代价。其实，她何尝不想费一代价啊，譬如把自己舍不得吃的东西拿来，可人家并不稀罕。你是把东西留下了，人家还会加倍地回敬你，这又是何苦呢？机枪思来想去，决定不再这傻事儿了…在他看来，只要是占便宜的事儿就是傻事儿，当然不包括占公家便宜的事儿。

她刚要往下说，却听到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她立即停了下来。

说句玩笑的话，这“睡不着觉”的病莫说持续一两个月，就是偶有发生，也足以使一位壮之人造成神衰竭状态。可是机枪就不同，她看上去非但没有半神衰竭的样，反而力比过去更加旺盛。看来她“睡不着觉”是假“喜”才是真。

学智升中的喜信儿一传播，机枪来鲍福家的理由就更加充分了，因为每次门，她都会有一个漂亮的开场白：“一听说小圣这孩考上了中，我喜得夜里都睡不着觉。”

他的目光又回到了脚下的芳草地上。他在寻找着那一棵棵着羽的蒲公英。然而尽收底的并不是那情奔放绚丽多姿的朵，而是散发着衰败气象的枯叶。因为这不是一个浪漫的季节。

鲍福正听到兴上，忽然被中断了。他一脸的不兴，没好声气地说：“看你的功课去吧。”见学智走远了，又声追加：“不要再看语文了，多看看数理化，看英语也行。”

话，他还能再说什么呢？他只好耐着听她罗嗦一阵呗，好在机枪坐不了多久就会自觉告退。

这是一片久违了的土地。学智从记事那天起，就跟这片土地打。他跟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虫一鸟都建立了厚的情。

他闭上睛，努力地回味着已经逝去的岁月，回味着他跟碧月在这里嬉戏、打闹的情景…但很快他的思绪又回到了前的景况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