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志和腾一个地方来让志雄坐下，解释：“那天，我和大哥也是在这儿，也是没开灯…从晚上，谈到天明…又从天明，谈到晚上…”“怎么的，你打算也跟我这么来演习一遍？我一会儿还有事哩。”贡志雄发预报。但他没多说，他似乎意识到，二哥今晚要跟他说些什么。

贡志雄却一下拉亮灯，去后那个小房间里找什么。“您这儿没床？那您怎么跟您那位‘小芳’幽会！”“我是你？”志和嘿嘿一笑。“我怎么了？这很正常嘛。您敢说您没跟您那位‘小芳’幽会过？”“这是学问的地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贡志雄用他诡异的笑，一票否决二哥这把学问跟幽会断然分隔的“虚伪”说法，然后觉得再跟他讨论这问题太累，太乏味，便往一把很旧的藤椅上一坐，长叹气：“行了。快说吧。把我找到这儿来，想吗？我跟您说，二哥，您吗都成，就是别跟我上大课，尤其别跟我上您拿手的历史课。上学那会儿，我就最烦那玩意儿了。您说这人儿，折腾啥不成，非得把几千年前的死人、古人从坟墓里拽来折磨活人，吃撑了？”

贡志和笑着问：“你去过牢房？”

贡志雄却说：“太安静了，怎么跟牢房似的…”

贡志雄一愣：“我跟他能有啥关系…备不住，您觉得我俩在搞同恋？！”“爸去北京那天晚上，你那么着急上火，不惜跟我动刀动枪地要跑去给他报信儿。为什么？”“我说您真是个学历史的，怎么老喜翻陈年旧账？这都是哪百年的事了！”“少贫！”“我还想问问您哩。那天您吗跟真的似的，我拿枪您，您都不放我去。在我印象中

自己在省社科院历史研究所独用的那个“小书房”里。“小书房”在新盖的社科院大楼后首，是一大片平房和四合院中的一间。原先的社科院就坐落在这些平房里。大楼起来以后，这儿一度改过招待所。后来招待所又搬去了，这里才真正冷落。有的改库房，有的索空着。偶尔地，有一些退休的老专家，老研究人员突发怀旧之情，带着老伴，或带着孙儿女，或孤一人上这儿来转上一转，寻找往日的思绪和思绪中的往日…贡志和就在这众多的小跨院里挑了一个还算净、整齐的小院，收拾成了自己的“小书房”——不过得说清楚，这儿可是冬天不通气（气拆了）夏天更谈不上空调降温。当时父亲批评他用功不够。他是想学越王勾践，在此“卧薪尝胆”发愤十年，搞一像样的《中国近现代思想史》。他觉得李泽厚搞的那，当年轰动了知识界和思想界，但现在再来看，未免有些“糙”笔主的主观意念彩过，拿古人说事儿的成分也较重，对一些边缘人的梳理还远未到位，更谈不上还他们一个“历史本来面目”…他现在也不承认这计划已然“夭折”而只是“暂时的中断”

贡志雄忙说：“我哪去过…想象呗…”然后他开始打量房间内的陈设。房间不大。陈设也很简单。四都陈放着各各样的书，有中国古代线装本的，也有欧金羊面装和面装本的，有些整整齐齐陈放在书橱里，更多的，却随意堆放在凳上、沙发上、窗台上，甚至地板上。“哇…这就是你工作的地方？为什么不开灯？”贡志雄喜通透明亮，金碧辉煌，血沸腾，极端极致。

“你们这儿真安静。”贡志雄探去窗外，环顾四周，肃然叹。

贡志和于是单刀直：“你跟张大康到底是什么关系？”

贡志和从随带来的一个背包里掏一些饮料罐：“喝什么？有啤酒，红茶…”贡志雄却从堆满了书和杂志的书桌上拿起一个火箭模型：“是大哥送给您的？”贡志和答：“是的。”贡志雄自嘲似的笑笑：“大哥还是对您好啊。他就没送一个给我。”说着又从窗台上拿起一个小巧的镜框，镜框里装着一位“女镜”的照片，便问：“这就是您那位‘小芳’？怎么也不带回家来让我们瞧瞧？”贡志和忙夺过镜框，把它屉里。最近“小芳”正跟他闹别扭，他也去“考博”他正为此事烦心着哩。

贡志和拍打拍打桌上椅上的灰土，答：“这里是贯通世界的过去和现在的地方。也许它就该呈现这样一份沉静和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