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怎么和你那天给我看的照片里的陆女士完全是一模一样，竟有这样相像的两个人！可是，密司朱，你真可，请你原谅我的冒失，我喜和你朋友，就同陆女士一般。”

“他有什么理由不赞成？”

没知今天辩论的题目是什么？”“今天的是：《世界第二次大战将在何爆发？》一个政治的历史题。”曼青很兴地回答。“甲组是主在近东的，世界的火药库尔半岛；乙组是主在远东，谜样的中国。这里也就包着最近济南事件在国际政治上的影响了。”

窗外有几个人影闪动，隐约地还可以听得低声小语；大概是校中的学生。室内的两个男都没有注意。但是朱女士却得局促不安，仿佛是被侦缉的逃妇。她的游移惶惑的光注在曼青的脸上，似乎在说：“听得么？那是来窥伺我们的。”

“那是故意和曼青立异，因为学生不迎他，却迎曼青。”朱女士低声加以说明。

朱女士也附和着表示了概叹的意思。

“好题目，这一定是你的手笔了？”

“像这一类的人，现在极多，没有一远大的光！”

章秋柳向仲昭掷过了一个俏媚的微笑，回答他的让坐的礼意，就抓住了朱女士的手，很亲地说，似乎是多时的老朋友了。朱女士愕然一。

朱女士很委宛地说，可是她的不作的声带，使她的辞令减不少。

三个人意外地沉默着，像是已经说完了话。

“哦，哦，她也是一个怪人。”曼青沉地答着，随即把话岔开，似乎是怕谈到她。自从史循自杀那天他对于章秋柳有过一次幻想后，他心中就有了这句话：她是个怪人。最初，他还企图去了解她，但后来见得要了解是全然地不可能，便怕敢想到她。现在呢，他自认是不应该再想到她了。他的理想的女的影早已从章秋柳那里褪落，渐次现在朱女士的上了。

章秋柳已经看见了仲昭，也看见了坐在仲昭旁边的朱女士。她微微一笑，就走过来；她的蹑着脚尖的半舞式的步法，细腰肢的扭摆，又加上了峰的微微动，很惹起许多人注目。她像一个准备着受人喝采的英雄，飘然到了特别椅前面。

窗外的人儿似乎已经走了，从大讲堂传来了喧嚷声和掌声。曼青看手腕上的表，正是一四十分；他伸了个懒腰，起来说：

曼青很客气地然而很得意地着微笑。

他们到了那足容二百人的大讲堂时，本校的学生已经挤满了，来宾也到的不少。他们三个在讲台边的一排特别椅里坐了，就有两三个人踱过来和曼青闲谈，无非是济南事件怎样，今天天气倒好…一类的话。接着又来了一个四十来岁穿西装的绅士，声地把许多半批评半恭维的话，掷在曼青脸上；他们一面谈着，一面走到讲堂的中去了。仲昭觉得没有什么话可和朱女士闲谈，便仰起了面孔瞧会场中的标语，一会儿又瞧着会场里的攒动的人。一个女的婀娜的背影正在椅衖中间徘徊，引了仲昭的注意。他不禁心里想：“怪了！怎么今天看见的女全有些像陆俊卿！”但现在那女转过来了，她是章秋柳。

朱女士不得主意似的笑着；不多时前，她听得曼青和仲昭谈着“秋柳”现在却就看见这位被呼为“秋柳”的女了，她觉得很奇怪；她偷望曼

“还有一个多钟。我们先到会场去看看罢。”

似乎要印证他的念，曼青下意识地向朱女士望了一，恰好和她的疑猜的注视相接。一忸怩惶恐的意识立刻就来了。这是无理由的扰动，曼青自己也不明其所以然，只是本能地觉得在这位长玉立的女前又想到章女士，是一件不应该的事——近乎亵渎。

“但是他的表面理由却说是太空！仲昭，这么一个全世界人都在关心着的问题还说是太空，吓！”

“秋柳，你认错了人了！”仲昭急急地来说。“这位是朱女士，这里的教员，曼青的同事！”

此时曼青和仲昭又谈着同学会方面的事了。曼青以为曹志方他们一群人的破裂是当然的事；他说他们除了各人都得寂寞这一是共通的，此外各人间满是冲突，所以团结立社简直是梦想。仲昭又提起了章秋柳。这个女的名字很使朱女士注意。

“密司陆，几时来的？”

“上次的题目就是前任历史教员的。”曼青看着仲昭说，然后又向朱女士递去个微笑，补足了一句“今次的题目，他还是不赞成呢！”

仲昭说，光先向朱女士的很有礼貌的笑容一瞥，然后落在曼青脸上。

“学生也都说这题目好呢，为的是材料丰富，范围阔大，甲乙两组都容易立论，他们不喜上次的题目——《清共的本方法》；他们说想来想去只有报纸上常见的几句话，好像是无须乎辩论似的。”

仲昭接着说，心里却忽然的有了些妒意。他想：究竟曼青的运气好些，能够立刻战胜了环境的困难，并且恋方面也像是不久就可成功，虽然朱女士的人品也许比不上陆女士。他惘然翻着还在他手里的那本英文书，似乎很心地要明白它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