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上的柳树几乎全被敌人的炮火打光。我们的军队没有动静。敌人到了河边，我们还没有动静。敌人渡河了，我们的机关枪吐火的，把敌人与河一齐打红。“我们又胜了！又胜了！”文城的老幼男女不顾得喝茶吃饭，狂跑着，传播这好消息。

在一个僻静的小死巷里有个厕所，厕所的墙上还留着一条十个月前贴上的标语。经雨打过，一条条的好象挂着泪痕；泪痕下几个也哭过好多次的字是“中国人，起来杀敌！”石队长咬了牙，但是泪还是落了下来。

唐连长一见敌兵过了河，就知我们已无望及时的得到援军。他把埋伏在城郊附近的人全拿上去截击渡过河来的敌兵。在城郊与河岸之间，他支持了三天，敌人到了东关。唐连长已整整两天两夜没有合，几乎可以立着便睡去，可是他的脸上还不断的笑着。笑着，他指挥；笑着，他击；笑着，他前或后退。前，他在最前，后退，他在最后。看见他的笑脸，弟兄就好象看见一温泉似的，心中立刻到

夜里，老太婆，大姑娘，连梦莲小，都抱着油灯，给弟兄们袜与洒鞋。

假若石队长看见了一座死城，那座城在唐连长中都是最活跃的。

在西大街，他看到举人公的宅。朱漆大门关着一扇，开着一扇，门里外都没有人。王宅的对过，一排小铺，都往外冒着极厚的鸦片烟味。一些象鬼的中年人老年人一会儿来，一会儿去；来还在门外立着，似乎预备着再去的样。还有些年轻的鬼，有的不过十八九岁，也和年纪大的鬼们挤在一，有说有笑。这是唯一的有说有笑的地方，仿佛象一什么特殊的地带，准许人们随便谈笑。石队长看见一个穿着红小袄的女鬼，发着最尖锐的笑声，带着一片雾气跑来，打了一个青年一掌，而后又带着最尖锐的笑声跑去。看看这一排小店，看看举人公的朱漆大门，石队长了。他决定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因为他看来这是安全地带。假若，他心中盘算，有什么不对的事，他应当往小店里走——鸦片，在这里，是最保险的东西！

苦战了五天，河岸上的一营人，只剩下两排了。

夜里，壮汉们拿着椅，门板，板凳，到河边去抬受伤的弟兄。

“我们又胜了！”大家争着传说。

夜里，风是那么凉，枪炮的声音是那么急，可是大家的心里到兴奋，兴奋生产了温和力量。他们的神似乎都在表示：没什么！我们一定会把敌人全数打跑！

石队长，在这个无声的，黯淡而又有颜的城里，不敢站住，也不敢坐下，甚至于不敢思想什么。这是个被毒气笼罩住的死城，连地上的石沙好象都是一些毒藜蒺。“真要命！”

夜里，十一二岁的男孩们，听着远远的，连珠响的枪声，都不肯去睡，也拿起短，偷偷的跑到城门里，和壮丁们一块儿着立着。

敌人本想用很小的兵力拿下文城，我们的一营人用敢死的神惩罚了这个狂傲的错误。敌人增援；我们的援军，可是没有来到。敌人有炮，我们只有轻武与足用的弹药。敌炮施威，我们的人散开，各自为战。敌人的炮火失去了应有的效力，而我们的枪弹象一有知觉的东西，到去找敌人的颅与。敌人改变了攻的计划。把士兵们分成好几路，分渡河。我们分散开了的士兵，没有集中与同时歼灭各渡的敌兵的可能与力量。所以，一分敌兵已过了河。

这次的胜利，几乎不能使人相信；我们只有半排人和一架机关枪，在几棵小松树后面藏着。把敌人的路上侦探让过去，再把尖兵让过去，直到大队过来一半，我们的那一架机关枪和所有的手榴弹才冷不防的发了狂。我们的人和枪都碎在了那里，可是给他们“殉葬”的是一百九十四个敌兵！

条小看着它。和白光同样的刺目，是十字街的最冲要最面的几家商店，都已改成日本铺，里边摆列着颜最鲜明而本质最坏的仇货，外边挂着有字又有象注音字母的牌匾。有一家正开动着留声机，放单调的，凄凉的，哭比唱的成分还多的东洋歌曲。这里，颜最多，最刺目，也最惨淡，刺刀的白光与各彩都同样的有一冷气，好象一张大的鬼脸，越俏越丑恶，越鲜明越教人心颤。

一分的敌人已经渡过了河，城东的几个小村已被敌人的炮火打光。可是，我们又打了个胜仗。

夜里，大家蒸起馒，熬好了稀饭。夜里，抬着馒稀饭，他们直奔那有火光的地方跑去，把馒在弟兄们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