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虹脸变得苍白，嘴不易觉察地纤颤着。这是舆论对弱者的残酷宰割。她依然略仰着额目视前方很沉静地走着。她的沉静使那群女人议论的声音更了：“这不是把接待站的小矮个儿又勾搭上了。”“呸！”一个很响的唾声。

“李书记还没表过态，是这次提意见、提建议会上各小组提来的，呼声很烈。”小周解释。

“这女人臭塌了。”一个细骨伶仃的中年演员轻蔑地骂，这是在显示她有个好名声，虽然实际上她可能名不副实。

离招待所越近，对她的指和议论也越厉害。路边相挨着一个百货商店和县剧团，院门站着一群女人，她们对林虹的指和议论格外劲十足：“这是个风寡妇。”“可你看她那样，装得还正经。”“越风的人表面越正经。”“你问她？她过去就因为作风不正派，呆一个地方臭一个地方，最后躲到咱们古陵来了。”“她结了几次婚？”“谁知，听说她男人发现她是破鞋，不要她了。”“哟，这样的人还能当老师啊。”

“他叫什么？”

议论和辱骂的声音越来越大，故意想让林虹听见似的。

县剧团的副团长，一个胖得像麻袋的中年妇女议论得最起劲。我们往下就会从她上看，对林虹的舆论毁谤来自怎样刻的利害背景。而女人的嫉妒，也在这里表现全恶毒。有人嫉妒林虹的貌。有人嫉妒林虹走路时沉静文雅的风度。有人嫉妒林虹的文化教养。总之，人人嫉妒自己认为有但实际上没有的东西。在嫉妒时，人人又显示着自己的优越。

“他姓李，你看，”小周来不及回答她的问题，一指前面“那不是开会会场。”

但是，随后的几起几落“”弟们似乎都没事了，林虹却要被调到最偏僻的山区去教书，她单宿合的玻璃也接二连三被打碎。打击报复落在她上，同时也有不少人站来支持她，陈村中学的领导就抵制了上边的调令。在两势力的冲突中，林虹很快成了焦人。这已是有几个月的事情了。

“什么叫提意见、提建议大会啊？”

面前畏缩了。由于林虹的检举，省报来了记者。“”弟走私一案才又闹开了。林虹被卷了旋涡，成了引人注目的人。

“他来古陵半个月就能掌握这么多人的情况？这个县委书记有多大年纪，从哪儿调来的？”

“像她这样的女人，哪个男人还要她？”一个胖乎乎的售货员瞥着白，显示她有个名正言顺的丈夫，虽然她经常挨丈夫打骂。

“他年轻的，三十来岁，省里调来的。原来也是你们北京学生。”

前面就是县招待所，大门外沿街堆满了嗡嗡闹闹的人群，三三两两、一簇一堆地延伸到这儿。他们在人群前走过，林虹立刻受到了人们的注目。

林虹慢慢转过，冷冷地朝那儿看了一，又继续朝前走。小周低着脑袋，他

“这个名字又普通又怪吧？”小周抓了抓发，炫耀地笑了一下“这是李书记提议召开的。全县上上下下，不是谁，只要你对县委领导提过意见、提过建议，不是什么方式，写信了，报告了，谈话了，告状了，上条陈了，就都请了来。一千多人的名单都是李书记一个个审定的，听说其中有四百多人是他亲自提名的。”

“新来的县委书记对我的事表态了？”林虹问，她觉得刚才的态度有些过分。

“不正经。风货。”她们又共同用嗤之以鼻的斥骂来表现自己的正派。其实，对“不正经”的过分义愤，往往是因为自己就不正经；对“风”的过分义愤，则常常反映着对风的羡嫉。

最先投来的是男的注视。林虹到了，那是一切漂亮女都应习惯的特殊境遇。接着有更多的目光转向她，是由一些认得她的人的窃窃低语的介绍引起的。“那是林虹？”“是，那个就是林虹。”人们接耳的说话声她能隐隐听见。她毫不在意旁若无人地走着，并不时微笑着和小周说两句话，帮助小周摆脱在众人注视下的困窘。

在人群的注视和议论面前走过时保持常态，这需要勇气和自制力。林虹不愿意自己成为新闻人，她知，那对于一个漂亮的独女要承受多大的压力。然而，事到如此，她也有足够的忍受力。一个人只要知自己应该轻视什么，而且能确实轻视它，就能获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