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摆手,掏出支烟来,点着火,又转过头和康乐小声说了两句旁的话。
潘苟世又掏出驼秘书准备的另一份材料:“问题…嗯…我们有许多实际问题,不知道怎么解决,都连着政策。”
“像刚才那抢水打架,也是你要提的问题吧?”李向南习惯地看着手中转动的铅笔,然后抬头盯着潘苟世问道。
潘苟世有些狼狈了,额头涌出了汗。他原来准备硬梆梆地甩些问题出来。可是,县委书记这三言两语,好像让他底虚了。
“就谈谈你们怎么解决问题的吧。”李向南指了指潘苟世铺开在桌前的“问题单子”
潘苟世黑红的脸变成紫黑,汗也从额头流下来。
把这个阵势看得很清楚的是小胡。他隔着长桌坐在潘苟世对面。今天李向南来横岭峪,明摆着要收拾潘苟世。小胡的心理是极其矛盾的。他自然明白潘苟世是古陵这盘棋上顾荣的一匹马,一门炮,起码也是个卒子。他应该站在支持他的立场上。但是,他一见潘苟世那张黑红的脸,充血的小眼睛,心里就涌起强烈的憎恨。他和他仇隙由来已久,潘苟世在农机厂当总支书记时,小胡在农机厂搞工会工作。因为他不怎么看得起潘苟世那两下子,再加上能写会说,潘苟世一直看他不顺眼,千方百计地整他。没想到今天见面,潘苟世还对自己特别亲热。厚脸皮!整人的人是容易忘记过去的,被整的人却是永远记住的。他才不那么容易忘记潘苟世的那些穷凶极恶呢。看着李向南敲打潘苟世,他甚至有一些解气。但是,现实的利害关系、政治大局,他再清楚不过了。潘苟世一旦被拾掇,对顾荣的政治基础是挖掉一铲,连锁反应更不堪设想。黄庄水库一场戏,已然把李向南下乡之行的凶险用心暴露出来。他为顾荣,也为自己感到担心。
小胡透过眼镜斜瞥了一下李向南。只见他微蹙着眉心,神情颇有点威严,不知道他这么成熟的派头是怎么训练出来的。哼,倒会拿腔做势。小胡的目光又落下来,看到李向南那双慢慢转动着“中华”铅笔的手,腕子很粗,关节很大地凸起着;手背青筋裸露,手指瘦长干硬,像钢筋棍一样。让人想到“铁腕”二字。
这双手小胡握过,在他来古陵上任的头一天。李向南热情地伸出手。他的手很热,铁一般有力地一握。小胡当时觉得自己很薄很小的手被握得生疼。他尽量不龇牙咧嘴地赶紧把手抽回来,心中一下就有些恼火,觉得自己男性的尊严受了凌辱。现在这双手正在缓缓转动着铅笔。那转一转停一停,流露出李向南对潘苟世的冷蔑和准备进行成竹在胸的打击的从容。这双从一开始就使小胡感到屈辱的“铁腕”现在刺激着他,使他对李向南的全部仇恨都强化起来。他看到潘苟世的狼狈样子,不禁想到,必须帮他一把,绝不能让李向南太得意了。
要机会就有机会。这时会议室窗台上放的电话响了,是找小胡的。电话员小乔给会议室接了过来。拿起电话,是县里转来的地委郑书记的电话。小胡眼睛一亮,立刻有意提高了声音:“是郑书记吗?我是小胡啊。”
屋里人都静了下来,以便小胡通电话。潘苟世也停止汇报,缓一口气。人们都转头注视着小胡。李向南往窗户那儿瞥了一眼,显得丝毫不感兴趣地低下头,在一张纸上全神贯注地振笔疾书起来。落笔很重,打标点一下一下更是用劲,似乎在写一件很重要的的事情。但人们的注意力还在电话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