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第二天傍晚，静寂无人的县委院内并不协调地响起了贝多芬的《命运jiao响曲》。李向南在他的办公室开响了录音机。两个喇叭的小“三洋”从他带到古陵以来，还是第一次用来听音乐。李向南抱着胳膊闭目靠椅背坐着，任凭钢铁雷鸣般的音乐震dang着他耳mo。是想让音乐镇静、澄清自己思想，还是想让音乐搞luan自己思想？他不知dao。

昨天晚上的谈话并没能创造奇迹。

他虽然讲了许多可以说是披肝沥胆的坦诚之言，但郑达理并没有被gan动。他略仰shen靠坐在沙发上，始终不失沉稳、威严的“啊”、“啊”地听着，表情中还带着一zhong似乎在听年轻人检讨错误的宽仁。这让李向南现在想起来还gan到脸热、手心chu汗，切齿悻悻然地恨自己。他伸手把桌上小“三洋”的音量键往右移动了一下，《命运jiao响曲》更震响了。似乎这能冲淡、掩盖他的耻辱。

今天早晨的一幕呢？他心中冷笑了一声，可笑。不是他可笑。

站在他和郑达理面前的是mei国一对搞家ting社会考察的夫妇。詹姆士，魁伟黝黑，shuang朗而富有幽默gan。他的妻子，一tou金黄的秀发不时甩来甩去，听你讲话时，总是微仰着脸兴致bobo地笑着。

“你们看了看？”当和客人握过手，走进特意布置好的一间会客厅里，成半个圆形落座以后，郑达理笑着问dao。

他和李向南共同接见的这对夫妇，来古陵考察已几十天了。

“我们看了二十个农村，看了几百个家ting，还与一些家ting愉快地生活了一些日子。一切令人难忘。”夫妇俩笑着，不时相互看着，你一言我一语通过翻译回答着。妻子还风趣地对李向南说：“我们还遇到几个农村的百姓在议论你这个办事干脆的清官。中国老百姓崇尚廉洁政治的shen刻传统，也给我们很shen的印象。”

李向南对着客人没任何反应地笑笑。他没忘记在郑达理面前要“谦虚谨慎”

“这不能叫什么传统吧？”郑达理不快地瞥了李向南一yan，温和地对客人说。

“据我们所知，中国古代的小说、戏曲中有不少就是写清官断案的。”夫妇俩又说。

“你们转了转，有什么印象啊？”郑达理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停留，以主人的shen份礼貌地问dao。

“用你们中国的话来说，就是不虚此行。我们收获很大。很少有一个国家能像中国这样ju有稳定的、独特的、完备的家ting模式的。从血缘关系、经济关系、lun理关系、dao德关系，到语言、称呼、婚丧、房屋建筑、居住、生活、亲戚往来、礼仪、风俗，无不是一个完整的、协调的ti系。我们对中国的一切都很gan兴趣。”夫妇俩通过翻译你一言我一语兴奋地说dao。

“我们执行开放政策，愿意和各国人民友好往来，huan迎你们经常来中国zuo客。”郑达理说dao。

“谢谢，我们在中国学到很多东西。”

“学习中国的经验也不要照搬。中国的经验再好，也要结合你们国家的实际情况。”郑达理又说。这句tao话用来回答西方的家ting社会学家，显然并不得ti。詹姆士夫妇听完翻译后相互han笑地看了看。

李向南笑了，觉得应该把话接过来：“古陵是个历史悠久但又比较闭sai、落后的地区。经济文化都发展不快。所以，这里在一定程度上是保存传统东西的活化石。你们在这里会比较多地了解中国黄河liu域的传统文明。”

“是。我们发现很多有研究价值的东西，你们传统文化的稳定xing、连续xing和丰富xing让人羡慕。”

李向南谦谨地笑了笑，他希望在尽量不刺激郑达理的范围内把该说的话说完：“我们对这一点，可以说既骄傲又惭愧。骄傲于历史之悠久，惭愧于发展之缓慢。不过，历史是必然地发展到今天，我们所关心的是在全bu现状中引chu建设未来文明的dao路来。当然，向未来发展的趋势，也是在现状中内han的。我们要生动min锐地去gan觉它，发现它，把握它。”

李向南尊敬地转tou看看郑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