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4

在伊万的葬礼上，突然chu现了一对shen穿素白衣服的俊俏姑娘。激liu乡的人都不认识她们。她们只说自己是伊万认过的干女儿，知dao他走了，特地赶来送行。那时依芙琳已经虚弱得连拐gun都拄不了，她每走一步都需要人搀扶，但她还是jian持要来激liu乡为伊万送葬。我们让她骑着驯鹿来了。她虽然人老了，但直觉仍然是那么的min锐。她对我说，那两个姑娘，一定是伊万年轻时在山中放过的那对白狐狸，她们gan激伊万，知dao他的亲生儿女无法给他吊孝，才化作他的一双干女儿，回报他的不杀之恩。依芙琳的话让我将信将疑。但事实是，安葬完伊万后，那对女孩确实奇迹般地从墓地消失了。没人看见她们是怎么消失的，就像没人知dao她们是怎么来的一样。

就在伊万的葬礼上，我见到了达吉亚娜怀中的依莲娜。我第一yan看见她的时候，她正嘟着粉nen的小脸甜睡着，而我抱过她来后，她竟然睁开了yan睛，冲着我笑了。她的yan睛是那么的明亮，我知dao，有着明亮yan睛的孩子会有造化的。

达西和杰芙琳娜跟着我们回到了山上。他们在激liu乡没有得到孩子，反倒失去了一条tui。当拉吉米看到达西拄着拐chu现在营地时，他抱着达西哭了。

齐格达乡长因为伊万的事情被革了职，他又回到山上。不久以后，刘书记带着一个穿中山装的人上山来找瓦罗加，那个人说，猎民有意推举瓦罗加为激liu乡Page164的新乡长，他问瓦罗加什么意见？瓦罗加指着我对来人温和地说，别看我剪掉长发了，可我还是她的酋长啊。她不下山，我这个酋长得陪着她啊。

那年冬天，齐格达死了。他是误入捕兽的陷阱而摔死的。他们氏族的人仍然把他当作他们尊敬的酋长，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葬礼。

我已经说了太多太多死亡的故事，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每个人都会死亡。人们都是从同一个地方chu生的，死时却各有各的走法。

伊万去世后的第二年，也就是一九六九年的夏天，坤得和依芙琳先后死了。他们的死是在情理之中的，因为他们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到了这个时候的老人，就像要掉进山里的夕yang，你想拽都拽不住的。但坤得和依芙琳的死亡却是特别的。你们能想到吗？既不惧怕凶恶的狼，又不惧怕力大无穷的黑熊的坤得，竟然被一只黑蜘蛛给吓死了。

那年安草儿九岁了，他并不是个顽pi的孩子。但那天他在树林中捉到了一只枣he那么大的黑蜘蛛，觉得稀奇，就采了一棵青草，把草劈成线，捆了它，提着四chu1游dang。那时坤得正眯着yan坐在自家的希楞柱前晒太yang，安草儿经过他shen边的时候，他睁开了yan睛，问安草儿，你好像手里提着个东西，是什么啊？安草儿没有告诉他那是什么，而是凑到他面前，把蜘蛛提到他yan前，想让他看个真切。那黑蜘蛛的shen子被捆了，可它那众多的chu2须却仍在自由地舞动，坤得叫了一声“我的天啊——”倒xi一口气，脖子一歪，就死了。

依芙琳那时正坐在希楞柱里的火塘旁喝鹿nai茶，当我和妮浩告诉她，坤得被一只大蜘蛛给吓死了的时候，依芙琳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她已经好久不笑了，她说，这个坤得，还是死在胆小上了吧？当年他要是胆子大，娶了他心爱的蒙古姑娘，不娶我，我和他都会过得快乐。好啊，好啊，他为自己的胆小把命给jiaochu来了，真是公平啊！

坤得在生前早有jiao代，他要葬在他氏族的墓地中。所以他一咽气，鲁尼就差人去他们氏族报丧，他们来的时候，将接灵的ma车也带来了。ma车停在运材线上，从那里到我们营地，还有三四里的路途。鲁尼和瓦罗加他们用松木杆搭成一个担架，准备把坤得抬到运材线上。我还记得当shen上蒙着白布的坤得将要起灵的时候，依芙琳在妮浩的搀扶下，去为坤得送行。她对他说的最后的话是：别看你在我shen上使了那么多鞭子，可你还是一个胆小鬼！胆小鬼走吧！Page165坤得离去后，依芙琳似乎jing1神了一些。她又能拄着拐gun一歪一斜地行走了。她以前最爱吃rou，但在她生命最后的日子中，她像维克特一样，对rou不闻不碰。她每天除了喝少许的驯鹿nai，就是让安草儿为她拾捡林中凋零的huaban，把它们当饭吃。她说自己活不长了，她要在走之前把自己的chang子打扫得干净一些。

那时五岁的玛克辛姆的脖子上生了烂疮，他疼得整日整夜地哭。那天傍晚大家坐在篝火旁用吊锅煮鱼吃，依芙琳来了。她指着依偎在妮浩怀里哭着的玛克辛姆问，他怎么哭了？妮浩告诉她，玛克辛姆的脖子长了烂疮，他是疼哭的。依芙琳撇着嘴说，你早说啊，我现在是个寡妇了，这病不就是我chui几口气就能治得了的吗？

在我们氏族，liu传着这样一zhong说法，说是如果小孩子哪里生了疮，由寡妇用食指在这疮上画三圈，chui三下，如此循环九次，疮就会好起来。

妮浩就把玛克辛姆抱到依芙琳面前。依芙琳哆嗦着手，伸chu那gen已经像干枯的枝桠一样的食指，在玛克辛姆的脖子上画圈，然后再用尽力气，对着烂疮chui气。她每chui一下，都要垂下tou，沉重地chuan息一刻。当她颤抖着chui完最后一口气时，轻飘飘地倒在了篝火旁。火光一抖一抖的，映照着她的脸，好像她还想张口说话似的。葬完依芙琳后，玛克辛姆脖子上的烂疮果然好了。

就在这一年，一个骑ma的男人突然来到我们营地，他为我们带来了酒和糖果。如果不是他自己说，我们gen本认不chu来他就是当年偷我们驯鹿、使妮浩失去了即将chu世的孩子的那个少年。他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了。他对妮浩说，他的命是妮浩给的，他要报答。妮浩说，我女儿逃走了，她叫贝尔娜，如果你有一天能找到她，让她来参加我的葬礼就可以了。

那个男人说，只要贝尔娜活着，我一定找到她。

在接下来的几年中，我们所度过的时光是相对平静的。安草儿是个大孩子了，他可以跟着鲁尼去打猎了。玛克辛姆也长高了，他特别喜huan和鹿仔玩耍，他爱俯着shen，zuochu鹿的姿势，说要和鹿仔ding架，看他这颗没角的tou，ding得ding不过有角的tou。玛克辛姆的顽pi给我们带来了许多快乐。瓦罗加和我也一天天地衰老了。虽然我们还睡在一起，但是再也没有制造风Page166声的激情了。看来真正的风神在天上。那几年我画的两chu1岩画，都跟风神有关。我画的风神没有五官，可以说它是男人，也可以说它是女人。我把风神的tou发画得格外的长，长得就像银河一样。

在那几年，激liu乡的教师高平路在寒暑假的时候，三番五次地以搜集民歌为由，来找ma伊堪，向她求婚。拉吉米一听说ma伊堪要结婚，就会放声大哭。不guan谁来我们营地给ma伊堪提亲，拉吉米都摇tou。他总说ma伊堪还是个孩子，虽然说她已经是个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

一九七二年，一颗子弹在那一年的岁月水liu中开chu一朵妖hua，它卷走了达西和杰芙琳娜。

达西自从被打折了一条tui回来后，一直郁郁寡huan的。他不能像以前一样chu去打猎了。他总说自己是个废人了，只能留在营地zuo些力所能及的活儿。每当鲁尼、ma粪包和瓦罗加他们chu猎归来，把打来的兽rou分pei给他时，达西都是满面哀愁的。他常常毫无来由地谩骂杰芙琳娜，杰芙琳娜知dao达西内心的苦楚，不guan达西如何羞辱她，她都忍受了。

这一年的秋天，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