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人血竟是这样红

一

玫瑰红要与万江亭结婚的传说已经传了几年。终于，这年班主点了tou。班主肯点tou的缘故，是因为肖锦富来找玫瑰红的次数越来越多，万江亭也因此而越来越不安。班主恐怕夜长梦多，在万江亭的一再请求下，便点tou应允。告知玫瑰红，玫瑰红表示，她虽是戏子，但shen心都不贱，她必须明媒正娶。万江亭若想娶她，必须请媒说合，正式下聘。

万江亭无父无母，只能找其他长者chu面。结果找过一二，却被拒绝。肖锦富想要得到玫瑰红的消息业已传开，谁都不敢得罪这个阎罗。这天万江亭又yuchu门，他想请上字科班的周元坤过来提亲。走到门口，却遇到水上灯。

自水上灯离开上字科班。卖shen到洪顺戏班，万江亭便再不知其去向。此刻偶遇，很是吃惊。水上灯说，她是干爹特意让她过来赔不是的。因为当年万叔好心介绍她去上字科班，结果反倒给万叔带去许多麻烦。她现在要给万江亭赔罪，此外，她还要写一欠条。万江亭代她所支付的上字科班罚款，往后她将一一奉还。

万江亭见水上灯言辞恳切，便让她进屋坐，并询问她这两年去了哪里。于是水上灯便将自己去到洪顺班的经历以及如何被余天啸所救的过程，一一述了一遍。只是她略去被刘家老touqiangxx的那个夜晚。

万江亭听罢叹息不已。且说，跟了余天啸是好事，但一定要稍安勿躁，静下心来。真若想红，不静心学戏，便永无chutou之日。水上灯连连点tou，余老板已收她为干女，并把徐江莲老师又请了过来，继续为她教戏。她现在跟干爹一家人住在一起。一边学戏，一边替家里zuozuo杂事。干爹guan她的吃喝，替她付学费。她在余家zuo事就不再付工钱。又说她现在有了干爹干娘，就像又有了家，心气很平静。再加有徐老师jing1心教导，学起来很快，已经学会好几chu戏了。

万江亭便高兴dao，你能这样，也不枉我送你去上字科班一场。徐江莲当年与我同科，不光戏好，人也好，你要好好跟她学。将来如果红了，你就不用还我的钱。但若是没红，那笔钱，我还得找你讨要回来。水上灯说，我当然能红，万叔你等着看。干爹说现在要多看多听，自己苦练。等我红了一定要跟万叔对一场戏。万江亭笑说，好，我等着你来跟我对。

水上灯知dao万江亭要chu门，说完话便yu离开。万江亭顺便告诉她玫瑰红准备与他结婚。又说，他虽知玫瑰红和水上灯吵了架，但不guan怎么讲，玫瑰红也是姨，劝水上灯不要跟她闹别扭。还说因为慧如的死，玫瑰红很伤心，她认定是吉宝害的，一直都跟吉宝闹别扭，以致吉宝在戏班呆不下去，就走人了。玫瑰红跟慧如姐妹情shen，她嘴ba狠，但心还是ruan的。你是她姐的孩子，她终会疼你。

水上灯点点tou，询问结婚的日子订在哪天。万江亭说时间还未最后确定。玫瑰红要求明媒正娶，他却只是一个孤儿，现在正chu门急着去找媒人。

水上灯“哦”了一声，走chu大门，两人告辞。水上灯走了几步，突然转shen对万江亭说，万叔，你为何不去找我干爹？如果由于爹chu面，万叔有面子，我姨也会觉得自己风光。万江亭听罢心里一亮。

万江亭与水上灯一起去到余天啸寓所，恳切邀请余天啸帮忙。余天啸哈哈大笑着恭贺，然后满口答应。且说，玫瑰红是我干女儿的姨，照说我是娘家的人。我去提亲，说法好像不顺。不过这个亲我还是提定了。说得大家都笑。当天下午，余天啸便登了玫瑰红的门。

玫瑰红正请了李翠过来商量怎么办嫁妆。外衣内衣在哪家店子订zuo，鞋子需几se几双，金银首饰是去上海还是香港买更好，诸如此类。水文的太太是大家闺秀，嫁到水家时，十分风光。李翠说，光是衣箱就好几个，一taotao全都有讲究。玫瑰红说她也得这样风光地chu嫁才是，否则这辈子就算白活。

余天啸的突然到来，令玫瑰红和李翠都惊喜万分。李翠自然也闻知余天啸的大名，只是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接chu2过。她帮着玫瑰红为余天啸倒茶，jin张得手发抖，茶水都倒在了杯外。玫瑰红笑dao，余老板名tou太大，瞧我李翠姐，正经的茶园老板娘，居然倒水失了手。余老板便也笑，说我以为我长得太丑，吓着了你们。

余天啸明说了他是替万江亭来zuo媒的，聘礼也带来了，这是万家祖传的一对玉镯。玫瑰红喜滋滋的，立即将玉镯dai在了手腕上，然后说，这位翠姐算是我娘家人，她若点tou，我就同意。李翠笑dao，我若不点tou，我今天还能活着chu这个门？你们两个好了这么久，自家心里早已许给了万老板，天下人都晓得，现在却还要拿着架子说话。我要是万老板，偏不下聘，你又怎么办？玫瑰红亦笑，说我料定他也不敢。只是没想到他竟挪动了余老板大驾，让我玫瑰红脸上实在有光。余天啸笑dao，我给你们两大名角当媒，脸上也有光呀。你这算是答应了？我得给江亭回话去。他晚上非请我喝酒不可。玫瑰红又笑，这个江亭想不到也huatou。他扯了余老板这大面子过来，我就算不想嫁他也得嫁了。余天啸大笑起来，说这么说来，我若luan点鸳鸯谱，也是点得的了？

说笑间，这事便敲了个定。不知《罗宾汉》报记者如何闻知这事，将这个过程在报纸上一一写chu。一夜间，汉口人茶余饭后都拿了这事说笑。戏迷们更是谈得上劲，说是才子佳人但凡吃饭穿衣chu门逛街，凡人们也都当戏来看，莫说结婚，更是大戏了。

万江亭一高兴，隔了几天，果然便请余天啸去老大兴园喝酒。老大兴园的红烧鲴鱼在汉口最是有名。其鱼块泽run晶亮，卤zhi如胶似绒。入嘴则鱼骨自分，细嚼必huashuangfeinen。老板为xi引雅客，特在门口贴了苏东坡吃鲴鱼戏作的诗。诗说：“粉红石首仍无骨，雪白河豚不药人。寄语天公与河伯，何妨乞与水清鳞。”汉口人若招待雅客，便都会来老大兴园一品鲴鱼。雅客们进门则必读苏子此诗。水上灯告诉万江亭，说干爹最喜huan吃这里的红烧鲴鱼。万江亭便说，好，就去老大兴园。

尚未饮酒，万江亭便有醉意。余天啸便笑，戏文里常唱，酒不醉人人自醉。万老板，这回我是真的见到活的了。万江亭亦笑，说余老板如此给我大面，我是太高兴了。今日喝的只是媒人酒。等定下日子，再另请大婚的酒。倘若婚后生子，还要拜余老板当孩子干爹。余天啸边喝酒边答说，看来我这个媒人往后事情还多着哩。说不定哪天就成了你儿子的师傅。万江亭摇摇tou说，将来有了孩子，一定不让他们学唱戏。戏子的生活，万家由我一个人来过就够了。

余天啸便叹口气，大大地喝了几口酒，然后方说，唉唉，今天高兴，这些话就别说了。你有自己所爱的玫瑰红，这一生也足矣。万江亭说，是呀。要说起来，在诸多伶人中，我也算是有福之人。

这晚上，两个人喝得十分酣畅。chu门时，便都有几分醉意。余天啸chu了老大兴园便乘了自己的黄包车。余天啸长年雇着两个黄包车师傅，平素随时跟着他。一辆为他专坐，另一辆原是家眷chu门所乘，倘余天啸有朋友相聚，便专门用它来代为接送朋友。余天啸的豪shuang在汉口有名，所以当余天啸请万江亭乘他的黄包车回家时，万江亭也没有推辞。

料想不到的是，余天啸回家不足一个钟点，拉送万江亭的车夫惊慌失措地跑来禀告。说是他们的车行至江边几近万江亭寓所时，路边突然冲上几个人，拦车拉下万江亭，二话不说，举刀便砍。车夫说时，浑shen颤抖。

余天啸大惊，一点酒意全被吓醒。他忙问，万老板如何了？车夫说，shen上被砍了好几刀。亏了有路人过来，帮忙一起送到天主堂医院。余天啸急dao，你赶jin说呀，万老板到底怎么样了？车夫说，还在医院抢救。他shen上挨了好些刀，最狠的一刀在颈子上，浑shen上下都在liu血。余天啸细看车夫，果然也是满shen血迹斑斑。余天啸说，到警署报了案没有？车夫说，医院说他们来报。我赶回来给先生报个信。余天啸说，快快快，拉我去医院。

车夫来时，水上灯正在为余天啸倒醒酒茶。她完完整整听到了这番对话，急得牙齿打颤。此刻她说，干爹，我也去。万老板他是我的姨夫。余天啸一听，说跟着我。万老板无父无母，你就留在那里照顾万老板。说罢，他又唤了另一辆车，让去玫瑰红寓所接玫瑰红。

余天啸赶去天主堂医院时，万江亭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