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芳岭祭祖，要大唱三天堂会。托了魏典之上门请上灯。上灯心正空，极想演戏，大戏院时而会有几个日本人去看稀奇。上灯连年唱堂会，固然也过了戏瘾，但没有舞台和灯光，没有戏院氛围，总觉得像是草台班在外狼一样。本来正是她红透半边天的年岁，却叫日本人的侵略耽搁了。光是这，上灯便恨日本人要死。

芳岭的堂会之闹足令上灯意外。但更意外的是，她在台上唱戏时，突然看见台下一个熟悉的影。那影的现令她几乎唱不下去。幸而她唱的是秦香莲。她泪婆娑，几度哽咽。观众只她是为秦香莲的命运而伤情太，便也跟着垂泣。

芳岭在武昌，坐车过了江还得两三个小时才能到，当晚是回不来的。恐怕张晋生不兴，上灯便让魏典之差人跟张晋生打声招呼。结果张晋生竟赶回了家，说那边有不少抗日分，日本人也盯得，你目标大，小心为好。虽然不过是几句关照的话，在上灯听来也算温。张晋生说着想温存一下，被上灯推开来。上灯说，不是有小仙吗？张晋生说，你就是这样不好。人家小仙也知你，可人家从来不在意这个。不缺你吃穿，看见你还满心喜，这就是你，你应该满足才是。上灯说，我是很满足，男人在外有几个女人，太太不吵不闹，你也应该满足才是。

上灯把事情说了个详细。玫瑰红目瞪呆。上灯低语，姨你可千万别说去了，如果张晋生晓得你知这事，说不定你我的命全都保不住。玫瑰红惊了一下，连声，当然不能说。当然不能说。

张晋生万没料到这是自己对上灯说的最后一番话。所谓生意，原本是个局。他们在黄山了车祸。在那个炎的夏天，山路上死几个人，本不是什么大事，报纸连个消息都没有见。

当晚，玫瑰红化了一番妆，径直去了五福茶园。等到文回来，玫瑰红说，我知你跟上灯老早就结了仇。给你一个报仇机会，你愿意要吗？文瞥了一李翠，说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是到里屋说吧。

在，有一个你在汉，还不去演。小仙天生人胚，她想不红都不行。张晋生是个敢钱的人，讨女人喜时，也肯用心。事就像肖锦富，他拿了钱往小仙上堆着。这小仙跟你一样，也是穷得叮哨响的人。见了他这劲，哪能不投怀送抱？你只跟我说，张晋生去你那里少多了吧？

玫瑰红说，我也晓得你跟黑的贾屠夫是朋友。我不相信他被人这么算计会甘心？文说，你想要张晋生死？你不是上灯的姨吗？玫瑰红冷下面孔，说我是她的姨，但她从小与我作对。我不想看到她现在过得这么好。再说了，她的丈夫害死的毕竟是我的男人。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跟他也了几年夫妻，难我不应该为他报仇？我也要她尝尝当寡妇的滋味。

张晋生圈着她的手臂便脱落下来。当即黑下脸，说过两天有朋友约我去安庆，一笔大生意要。本来还想带你去，免得你闷在家里。现在就你这样。我还是带小仙好了。上灯说，往后多大的生意，你都带她吧。张晋生急，儿，你能不能温柔一呢？男人是服不服的。上灯说，我自小就，因为我不，我就本活不到今天。张晋生咬着牙，说你你你，真不如把你送给肖锦富倒好了。上灯说，你现在再把我送人去换一间铺，我也没什么说的。张晋生说，你这个女人！你这个女人！说话问，还是忍不住上前搂了上灯，不不顾抱她上床亲。完后说，我不知为什么，你的心这么狠，狠得让我经常恨你，可我偏还是喜你这劲。儿，我是要跟你过到老的，我真的人只有你，别人都是过客。你要耐心，好好等我。再过些年，我玩腻了，就一心一意只守着你过，好不好？上灯心里了一下，说那就试试看吧。

玫瑰红便将张晋生设计杀肖锦富的过程复述了一遍。文听罢大惊。想上灯在他的手上，必是没有好日过，说不定哪天就被他害死掉。这么想着，便有几分焦急。

上灯原本想痛骂张晋生，后一转念，觉得玫瑰红故意说这事与她听，必是想在一边看乐。想罢便冷笑一声说，他要这样玩，我也是没办法的。好在他但凡回家，都会拿大把的钱给我，我也知足。玫瑰红大声说，当初我不也是这么想的？可是结果又如何？你都看到了，登不得台，见不得人。你以为光有钱就够了？没有一个人你，心里空得就像本没活着。我又得说了，你将来必定跟我一样。上灯说，我跟你不一样，我会去别人。我的命是自己的，我要自己把它抓得的。玫瑰红说，是吗？张晋生由得着你把握自己的命？上灯说，难他敢像除掉肖锦富一样除掉我吗？我已经知了设防。玫瑰红盯着上灯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文沉片刻，说这件事至此为止。你什么也没有说，我什么也不知。玫瑰红以为文拒绝了她，便冷笑着说，但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最最重要的还有他知。那个的人最心知。

演完下台，魏典之过来看上灯卸妆，然后说，你知吗？我这次是受人重托带你过这边来演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