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上一次这位四十来岁的单身校长带小弟到苏州去参赛,也是去外头开的旅馆。因为没有人听壁脚,就没发觉。
校长已经被镇公所派来的治安员带走。
同时上头(包括那些宿老)决定,取消小弟去上海参加复赛的资格,自然也取消了所谓去法国留学的允诺。更让姐姐们想不通的是,所有的人都像躲一个麻疯病人似地躲着小弟。连新来的校长竟然也多次暗示家里,最好让小弟转学,或者暂且休学一个阶段。两位姐姐气愤填膺,弟弟是受害者,年幼无知的他何罪之有?她两不顾涕泪交加的老父亲(或老祖父)一再恳求和劝阻,轮番地去找新校长、校董会、行署、县督学,甚至找到孔教会,最后一直冲进李老李鼎元先生家。为此,大姐许同兰几乎说得嗓子眼里都哈出了血,却依然没有用。那些功成名就的前辈们没有一个不是很客气地给两位姐姐让座。沏茶。没有一个不是关心备至地询问小弟的近况。他们一致认为小弟是无辜的。但是,一到正式的公开的场合,却没有一个站出来为小弟说一句公道话。谁也不想跟这么一个“身心都已然不干净了的”孩子沾边。倒是学校方面催促小弟转学,一天比一天显得急切直露和更没有商量的余地。为了学校的声誉,他们说他们不得不如此。
父亲的左半身在一阵突发性的痉挛后,悄悄地麻痹了。
小弟大病一场,后,也只得休学。尔后,他突然提出要去上海学戏。学花旦或青衣。爸爸(或祖父)当然不答应他去做戏子。不愿意小弟用这种极端的举动刺激镇上那些宿老。
但小弟不肯。历来瘦弱而又文弱的他,居然冲进房间,拿起刚磨过的剪刀,就往自己的喉咙管上戳。而且真的戳了下去。如果不是两个姐姐扑救及时,后果不堪设想。她两哭着哀求父亲放他。以后的日子里,她两曾无数次地后悔那一瞬间的软弱。她们答应父亲,她们会尽全力来呵护这个弱小的弟弟。以后的日子里她们才知道,她两当时居然敢作那样的保证,也是非常的幼稚非常的无知非常的莽撞。
只好放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