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困惑。”

这一行结语既不巧妙，也不轻松！是人灵的生命力，宇宙景的想象，创造的生机，要这样读过全诗才知那一句的真意！

这时到了朱老师那年纪的我，对着环境俯视着我，与我当年同样二十岁的学生，记起了最初的动，挥臂扬发，忘我的随西风回旋…

Blackrain，andfire，andhailwillburst:Ohear！

OWildwestwind，thoubreathofAutumn`sbeing-

济慈投大量心思写中长篇。他认为必须认真经营，给足够的回旋空间才能容得下泉源迸发的想象和丰沛的意象。所以他的长诗《圣亚尼斯节前夕》和中篇《无情女》等晶莹璀璨的半叙事诗，和他的颂诗一样，是世世代代传诵的珍品，可见他的诗并非只是依凭灵之作。

飞旋如巫者横扫的鬼魅…

Thoufromwhoseunseenpresencetheleavesdead

我的一生，常似随西风疾行，攀山渡海，在人生每个几近淹没志气的阶段，靠记忆中的期许，背几行雪莱情奔放的诗，可以拾回一些自信。每读济慈诗，总先忆起那时在三江汇的乐山，遥闻炸弹在我四周的世界呼啸落下。前线战争失利，我们必要时要撤往雷屏峨，他的诗与我似是人间困苦相依，维系了我对好人生的憧憬。我在经济日渐繁荣的台湾教英国文学的时候，朱光潜老师和吴宓老师正在文化大革命的迫害与熬煎之中。我切地引领这些在太平岁月中长大的二十岁学生诗篇不朽的意境，但有多少人听得真正的沧桑心情？

啊！狂野的西风，生而犷烈的秋风——

枯萎的落叶，在你倏忽而至的拂下，

为了不疏漏文学史经典作品，我详定度表，散文和小说都有适当的介绍和阅读要求，在课堂选择重导读，而必须详读的仍是诗。浪漫时期到济慈为止，大约是一学期的课。从秋天到了冬天，下学期从天到夏天，是维多利亚时代到二十世纪。

由西风这样狂烈的横扫开始，在连续两小时，我将无首十四行的组成稍加解说，再将其实行一气读完，环环相扣的激情不能中断。西风升起，加速，如巫师驱赶亡魂到冬天的坟地，等到来年复生；天上云，变换呼应，如地上的枯叶，飘浮在磅礴蔚蓝的天空，如狂女飞扬的长发。

（冬天到了，天还会远吗？）

Aredriven，likeghostsfromanenchanterfleeing。

Ifwintercomes，canspringfarbehind？

西风至海上，连海底殿的木都颜灰败，纷纷落叶。作者祈望自己能成为西风的号角，醒人类的沉迷：

这是一首不老之歌，每次重读，总似回到了二十岁的心情，也忘不了朱老师的灰长袍…

但是长诗只能作专题研究，在文学史的教室只能叙明主旨，文字风格，代表的段落。短诗更适作为佳例，加以讲解，阐明诗意髓。如果人在生命尽，能看到时光倒，我必能看到自己，站在文学院那间大阶梯教室的讲台上，好似九十岁的丝。汉弥尔顿，以英文写作希腊神话故事而站在雅典的圆形竞技场（Arena）接受希腊政府的文化勋章。我的一生，在生生死死之间颠簸前行，自幼把心栓上文学，如今能站在中国唯一敢自由讲授、传播西方文学的土地上，对着选择文学的青年人，用我一生最响亮的声音读雪莱（西风颂）

（有黑雨、火和飞雹逐一炸开，听啊！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