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钟声送走多少huan乐，多少哀愁

一

从岸上看，长江已经够神奇、雄伟的了。当你乘船一到江心，你就觉得江天辽阔，波涛汹涌，好像整个长空和江liu都在不停地涌动。这不是江liu，这是大海，狼尖像浮动的冰山，时而louchu山巅，时而闪chu峡谷。船，特别是木船，就像许多漂浮的断枝碎叶。墨绿se的江涛，有如无数蛟龙缠抱在一起，奔腾、翻gun，搅得猎猎江风里夹杂着狼hua飞雨。陈文洪为了到驻武昌的两个营视察工作，他站在一只黑se小火lun船前甲板上，这是一只老旧的船，烟熏火燎，斑痕累累，一仰一俯，颠簸前进。他看着船tou像一只利刃劈开江水，把雪白的狼hua，从两面船舷向后飞掠，而后在船尾拉着一条长长的雪白的狼迹。几个战士牵着ma站在后甲板上。长江上的天气就像大海上的天空一佯，千姿百态反复无常，原来一lun红日，晴空万里，忽然，一阵乌云掠过江面，带来一阵骤雨。不guan是风是雨陈文洪都兀自不动。老lun机长吴丙丁，shen知长江上的风险，怕万一chu了差错，从舵舱窗口伸chutou对陈文洪拐弯抹角地说：“官家，进来搭个话，也免撇得我一个人冷清…”陈文洪看看满江烟笼雾罩，连近chu1的船帆都像个影儿在雾里无声地悠dang，知dao一时没个晴chu1，就一弯腰钻进了舵舱。舱里一gu鱼腥味、柴油味、烟草味，又nong1又重，呛人鼻子，可是拗不过船老板的情面，还是进去了。

吴丙丁穿了一shen破烂黑衣服，dai着一副yan镜，右面的yan镜tui掉了，用gen黑线拴个圈tao在耳朵上。两只yan有时瞪得圆圆的，有时眯成一条feng，察看着风情水势。手把着舵lun，一下搬转，一下放hua，从那cao2纵自如的情景看，人虽又窄又瘦，可是手劲还是十分qiang健。他从白崇禧毁灭大武汉，讲到他在护船斗争那夜晚的遭遇。生活中就有着那么多偶然因素，也许没有偶然因素就没有历史的波澜。吴丙丁言之无意，陈文洪听之有心，从言谈里就像黑沉沉窟xue里漏进一线光亮一样，他一下找到了白洁。陈文洪一把抓住吴丙丁的手，眉tou一拧：

“你说得可真？”

“没半点掺假。”

那是五月十五日半夜，吴丙丁正要悄悄驶船开往鲇鱼tao躲避，冷不防，几把长篙把钩子牢牢钩住船帮，一眨yan间“嗖嗖”tiao上几个黑衣人，船上的工友见势tou不对，tiao江逃跑了，吴丙丁被堵在舵舱门口，冷冰冰枪口一下ding住心窝。几dao手电筒光像打闪，跟着船jin晃。吴丙丁借着光影，看见他们把一小群人连推带搡，其中就有几个妇女，押进舵舱。他们bi1住吴丙丁往武昌开船。吴丙丁就伸手去开灯，却给一只大手抓住，吴丙丁赔笑说：

“兵爷呛！这黑夜长江可凶险，车有车dao，船有船dao，我这条命不值几个大钱，误了你家大事可不好担当呀！”

说好说歹，只准开了船舱ding上直she1江面的大灯，可是灯一开、舱里影影绰绰也就看清几个人影。

正在大江中liu，忽然间一个年轻妇女从人们手爪中挣脱chu来，一个黑衣人立刻举枪对准她。

她昂然一下扬起tou轻蔑地冷笑了一声，猛然喝dao：

“打吧！你朝我开枪吧！”

在她的威力面前，那人吓得踉踉跄跄退了几步。她一扬手，沉着有力、义正词严地说：

“我告诉你，你们这群狐群狗党，共产党是杀不尽、斩不绝的，你们倒要想想你们的下场，天亮了！…”

她转shen向一小群妇女喊dao：

“同志们！我们生得光明，死得磊落。同志们tiao江呀！…我们用我们的生命迎接天亮吧！”

那是撕裂肝胆的、惊天动地的声音。

经这一喊，船上就luan了，妇女们一gu劲往船舱外冲、跟官兵们就扯着对儿扭打吆喝，luan作一团。

陈文洪急着问：

“她个儿不高，白净脸，是不是？”

“你同志！我哪还分得清青红皂白，你同志！”

陈文洪像刚要爬上岸，一个狼tou又铺天盖地把他砸将下来。

吴丙丁说：“我看这些人都是好人，要不白崇禧为什么bi1住押她们走，我心生一计，想把船开到鲇鱼tao再说…”

当时，吴丙丁一看，整个大江空空dangdang，连个灯影都不见，拉了两声汽笛也没回声，这正是好时机。

谁知，他们中间有个懂得使船的，见吴丙丁偏离方位，就拿枪口朝吴丙丁背上一tong：

“老实点！往lun渡码tou开！”

到了码tou，他们把那几个妇女押上岸，还不放吴丙丁，说：“放你走，好去通风报信！”bi1吴丙了跟他们上了武昌一路往西走。

吴丙丁骇怕了，想，他们对我是要杀人灭口，死无对证呀！到了路边一hu人家，他们走得气chuan吁吁，疲劳不堪，就让大家坐下来歇息，敲门打板，讨水烧火。趁这一阵忙luan，吴丙丁一闪就闪到那人家屋背后，从那儿憋足一口劲往江边跑。他还是想把船开上鲇鱼tao。天蒙蒙亮赶到江边，谁知这些断子绝孙的在船上安了定时炸弹，只见火光一闪，一声猛响…

陈文洪仔细盘问了那晚歇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