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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2/2)

开饭时,新兵们自由地盛着小米饭和萝卜汤,把自己吃得很饱。平时只有村里遇红白事时,他们才能放开肚吃喝。

向喜端坐在自己的褥上,把被卷个卷儿当枕,观察起火车这个尚属希罕的件。他想,原来这就是火车哟,一节车厢就像一个大匣,装上几十号人倒也宽敞。就是上这排小窗显得儿,叫人觉得憋闷,坐久了兴许还会。他得知从元氏到保定需走整整一个晚上。这时的向喜并不知火车还有货车和客车之分。

新兵打尖吃饭自有新兵的去,就在离站台不远的一个大车店里设有兵站。兵站已经支起几七印大锅,锅里的小米饭正。围着锅台,是几只正冒气的铁桶,桶里是萝卜片粉条汤,汤里飘着黑鸦鸦的籽油。新兵被传知,解散吃饭。

①。地方:村长。

一九〇三年,光绪二十九年,向喜被选北洋陆军速成学堂。一年后毕业,被委以队官,其所属番号序列是:北洋陆军第二镇,第八标,第一营,右队。军制规定,队官属次等第一级,享五品待遇,月薪饷银五十两。此前向喜还任过棚、排长等职位。

向喜伍前,同艾没有来得及待布,只把一旧被褥作了拆洗,现在向喜一绽开它们,立刻闻到一的味儿。笨人拆洗被褥不用胰碱面,只淋些灰作洗涤剂。灰去污力也。那灰并非石灰,而是柴草灰。女人专拣些上好纯净的柴禾灰,将灰倒,灰被淋来,这样淋即是灰。洗涮时,女人先把被里被面摁在灰里浸泡一个时辰,再使棰用力敲打、投净,陈年的老垢被洗下来,布显得经纬分明。

运载新兵北行的火车是装载货的闷罐车,车里铺着苇席,供新兵们躺卧,每节车厢都要挤下三棚一个排。兵们背着个人的行李,他们看好自己的位置,把行李绽开。

元氏是京汉线上的一个小站,在以后的日里,向喜无数次在此等车、打尖,对这里的一砖一木甚是熟悉。可是现在,初次离家的向喜只觉得这小站一切都新鲜。这里的路、店面、人的穿着都有别于笨。元氏附近产煤炭,有数的几家店铺,都被一层煤灰覆盖着。先前常有自笨来元氏拉煤炭的车辆,赶车人叙说着于元氏的见闻,把元氏车站描述得像个大商埠。在这个夕西下的时刻,冷清的小街上,几个当地人或是外乡人,正守着一盏电石灯在小本生意,其中还有一个卖豆腐脑的。几个人正在一个小摊前吃豆腐脑。向喜一就发现这家豆腐脑的不地:往豆浆里石膏时温度不合适,豆腐脑不成形,摊主的调料里也没有韭菜

火车前半夜过石家庄,后半夜过定州。每隔几个小站,火车就停一次,哨长就提醒大伙下车撒。天亮时火车过望都,上午巳时到达保定。

火车一阵摇晃走起来,扒着小窗往外看闹的人都回到自己的铺位,坐着,躺着,互相打问起姓名住址。躺在向喜旁边的一位同乡冷不丁对向喜说,还是笨能人。向喜说,怎见得。那人就说,王大人为什么单把你叫来问话,怎么不叫咱何村人。向喜想,这一定是何村人了。就说,当官的叫到谁是谁呗。那人又说,可不是那么回事。一天我就听见你和他对答四书五经了。向喜说,识几个字的人也不止我一个。另一个人打岔说,先前我在石桥镇就见过你,听说你还在石人石跟前遇见过鬼。真的假的?向喜没有回答他在石人石前遇鬼的事。这事被乡人传说得绽许多演义,也给向喜的回答多增加了诸多困难。所以有人问他时,他经常不作回答。那人见向喜不回答遇鬼的事,又说,听说叫咱们使洋枪洋炮打仗,咱没见过那玩意儿,怎么使法?咱就见过火枪打兔。向喜就说,军营里自然有人教授枪法。向喜和乡亲们说着话,通过的小窗看向后闪动的星空,只觉得兆州正伴着上的星星飞速离他远去,越发味到灰洗涮被褥的好闻。他想到同艾拆洗被褥时,手让灰烧得红通通的,还想到同艾一天比一天鼓起来的小肚

饭后新兵集合北行,在队官和哨长的指挥下鱼贯上车。

向喜和他的五百乡亲分散住在保定东关和金庄、银庄。他们先被编北洋新编陆军左镇、八标所属的第一营和第二营。

看见熟人就互相打起招呼。兆州人向喜生在城东长在城东,从没有到过城西,现在来到城西,就觉得城西已经是一个全新的世界。这时从城西看山,就觉得比在城东近了许多,那两座看惯了的桃山和磨山仿佛正冲他扑面而来。其实从笨算起,他自东向西也就走了十里地。向喜穿着同艾为他赶的新鞋,走在冻得的小上,边走边看。他们下午未时发,走到元氏时,太已西下。向喜看着渐渐挨近山的太到太就在他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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