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贵问：“你上哪儿去？还去上你那夜校？”

刚才金贵就想起了兔不吃窝边草这句话，现在小袄又脱而。金贵寻思，这句话我想想可以，你说就是骂我。金贵想着，猛然直起朝小袄呵斥：“混账！你娘个？菖！什么话也敢向外沁。你他妈把不住门，嘴也把不住门哟。要不是念你跟我好过，我立时崩了你！”说着就去腰里摸枪。

不是你说的这样。”金贵问：“自由什么样儿？”小袄说：“自由还连着救国呢。有了自由，上了夜校，也是为了救国。”金贵说：“你救的哪门国？”小袄说：“救的是咱中国。”金贵一听小袄这番话，警觉地从炕上坐起来说：“你知你说的是什么话吗？”小袄不在意地说：“这是一本书上说的。”金贵问：“什么书？”小袄说：“叫《新民主主义论》。”金贵说：“什么？什么？你再给我说说这本书的事。”小袄说：“是向文成给讲的，这本书上说的反正和你们的不一样。你也不能就说书上讲的没有一理，日本人怎么也是站在咱中国地盘上。中国人也不能净由着日本人的，由着他们在中国行事。”金贵听到这里，倒不再追问小袄了。其实他早就知向文成和甘明办夜校，远不是只教人识几个字的问题。本来他还可以再就此多问小袄几句，可一想到下他并没有这个任务，接着又想到“兔不吃窝边草”——夜校和便衣队有什么关系？他就不再追问了。他岔开话题说起了别的。

金贵说：“她她的，什么正经学校，我在村里上洋学那工夫还说不去净不去哩。你卖给夜校了？再者说，你们那夜校指不定还能办几天。刚才我不是递说你了。”

金贵说：“说到瞎话支应日本人的事，支应一回行，支应两回行，保险支应不了第三回。日本人事要一步一步走。”

小袄不再哆嗦，还是准备穿衣服离去。

原来小袄和金贵说话时，金贵早已在炕上斜着铺好了被窝，把带绸的盒炮压在枕底下。小袄听见金贵非要叫她上炕不可，又在当地迟疑一阵，还是脱掉了大袄，把大袄扔在椅上，也不脱鞋就往炕上迈。她站在炕上，揪着自己的腰带叫金贵先灯。金贵故意不，小袄说他不灯她就不脱衣裳。金贵闭上装睡，小袄就斜爬在金贵的被窝上够着灯墙去灯。小袄灭灯，摸着黑把上的衣服一件件脱净，把衣服扔到炕角。扔完衣服，她坐在枕上还是不愿意往下溜。不知为什么，她今天上金贵的炕，心里有些不

小袄说：“我看日本人也不难说话，仓本还和瞎话说椅哪。”

小袄说：“取灯名要是到我呢？”

金贵一看真的吓坏了小袄，就缓和了气说：“也别逞可怜样儿了，以后你那嘴把儿门就是了，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话。”

金贵说：“你以为谁都能跟日本人说上话？就你！好家伙，站在茂盛店里和仓本对答。除了小袄谁敢呀。”

小袄说：“对，那边一步一步走，这边一步一步反抗，这就叫持久战。夜校也要持久。”

金贵说：“回她村给她娘上坟去了，后天寒。从城里过，才叫我回家看门。这一走就是两三天哩。”

小袄一看金贵恼了，知是她把金贵比兔惹了金贵，就害怕起来。她咕咚一声从炕上下来，闯了大祸似的哆嗦着就去够她的紫大袄，要走。

小袄还是把紫大袄披在肩上，单拿角扫着金贵问：“你媳妇呢？”

金贵说：“嗬，你人不大中毒还不浅，也给我讲起持久来了。咱俩先持久持久吧，还不上来。”

小袄说：“夜校还名哩，我叫甘圣心。”

小袄一听金贵又提到夜校，连忙说：“你给日本人说一声吧，可别祸害着夜校。”

小袄和金贵说话，看见有块红绸从金贵腰里嘟噜来，上手就拽，拽了两下拽不动，就顺藤摸瓜似的往上摸，一摸摸住了金贵的盒枪把儿。金贵打了一下她的手说：“哎哎，怎么什么件都上手拽，这也是你拽的？”小袄说：“也是个稀罕，村里人都说你腰里掖着盒炮，我还没见过。”金贵说：“村里人都说我有盒炮？”小袄说：“反正有人见过。”金贵说：“我掖枪他们怎么知？”小袄说：“人哪，都猴儿一样。再说你那块红绸整天在后‘扑甩’，还能瞒过这一村人的？”金贵说：“看见就看见吧，早晚也瞒不住。再说日本人占这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今天你还在笨上夜校，谁知明天你还能不能上。”小袄一听金贵说夜校也可能受害，赶忙说：“我先递说你，恁可别妨碍着夜校，我看夜校好。”金贵说：“这也不是我能得了的事。”小袄说：“该了恁可得，兔还不吃窝边草呢。”

金贵一看小袄真要走，又缓和了几分气说：“好个别致的名儿。我说甘圣心，我整天也不回个家，就这么扔下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