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笨hua村的tao儿坊街是个小街，毗邻村北，狭窄，背静，住hu也杂。几个卖梨的，一个卖hua椒、大料的，一个卖咸菜的，都住tao儿坊。还有开赌局的，卖白面儿的。大huaban儿家也住tao儿坊，大huaban儿家的后山墙背靠着一家叫金贵的房子。shenqiang力壮的金贵无正事可干，就在家里开摸牌场，专招娘儿们到他家炕上摸牌。金贵媳妇是个缺魂儿的女人，不会审时度势，还净给摸牌的娘儿们烧开水买包子吃。金贵家的举动xi引着大huaban儿的闺女小袄子。

shen秋过后地光场净，小袄子觉chu生活的寂寞，晚上就站在房上朝金贵家看。她看见金贵屋里明火执仗，而她自己家里是一团漆黑，她就爬上房ding，再顺着一棵椿树chu溜到金贵家也去摸牌。小袄子来金贵家摸牌，兜儿里没钱，就到金贵的褥边底下拿。金贵看见假装没看见，自此小袄子就靠上了金贵。遇到金贵媳妇不在家时，小袄子就翻房过来找金贵。俩人尽兴后，金贵就chu言不恭地问小袄子：“哎，小袄子，你tui脚倒麻利，整天从椿树上往下chu溜，也不怕磨破你那kudang。”小袄子一听金贵编排她，就没shen没浅地拿手扭金贵，一边扭一边骂：“扭煞你个不成款的！怕我磨破了kudang，还不进城给我拉（买）新布去。”金贵就站在炕上蹬打着tui说：“别扭了，疼煞我了。赶明儿我去给你拉新布还不行？”小袄子说：“说，拉什么样的？”金贵说：“拉哔叽。”小袄子又扭住金贵说：“谁稀罕你那哔叽，满集上都是。”金贵说：“拉充服呢吧。”小袄子说：“也算什么好wu件，充服呢ying梆梆的只能zuo鞋当鞋面。”金贵说：“那拉什么样的才算个好？”小袄子说：“拉mao布，要葱丝绿的，裕逢厚就有。”金贵说：“得（dei)煞个我，你买那wu件zuo什么？”小袄子说：“zuo件mao布大褂。”金贵说：“mao布大褂也是你穿的，你知dao穿上那wu件怎么走dao儿？”小袄子说：“还用你递话，穿上大褂抿着tui走。你看日本娘们儿都抿着tui走。”金贵说：“就你这样儿，还能抿得住tui？”小袄子知dao金贵这是话里有话奚落她，就冲着金贵又一阵捶打。金贵捂住脑袋说：“别打了，打煞我谁去给你买mao布。”小袄子这才停住手。

金贵真从城里给小袄子拉了mao布，用块手绢包住，看个空儿给了小袄子。小袄子接过mao布，在手里掂掂分量，想，还真是块mao布。mao布比一般洋布分量要重。

日本人占领兆州后，很少有人敢进城。金贵敢进城去给小袄子买衣料，他是顺便。现在金贵不常在村里lou面，家里的牌场没人张罗也散了。金贵有比摸牌更重要的事，目前他在便衣队当班长。便衣队不穿军装，警备队才穿军装。便衣队比警备队的装备qiang，骑自行车，挎手枪，比警备队行动快，任务也不一样。金贵常把自行车骑回村，腰里掖着盒子炮，枪把儿上的红绸子在外边飘闪着。金贵家里不开摸牌场了，可比从前的生活还好。金贵的媳妇就在街里缺魂儿似的说：“看这日子qiang不qiang，吃什么有什么，hua钱儿有钱儿。”

金贵入了便衣队，不常回笨hua，小袄子缺了抓挠儿才报名上了夜校。上课时她不愿意听取灯讲“国旗”不愿意听甘子明讲“ji兔同笼”她最愿意听向文成讲反封建，愿意听妇女解放，愿意听“自由”这两字。向文成举例说，妇女们大门不chu二门不迈，整天围着锅台转，看见男人就脸红，讲究三从四德，讲究男女授受不亲…都是封建。妇女受着封建意识统治，就没法儿来上夜校。小袄子听着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兴奋，她也不专心听讲了，她半坐半站地东张西看，心里说，你们都快听听吧，这和我心里想的一样，我从来都是反封建的。

小袄子靠着金贵，同时也受着抗日的xi引。有一个时期，八路干bu晚上活动，不论男女都披件紫hua大袄，胳膊jiao叉在xiong前走路。小袄子晚上chu门也披一件紫hua大袄。大袄长，大襟拖着地。孩子们看见小袄子走过来，就起哄地喊：“噢——八路过来喽，八路过来喽！”小袄子也不在乎。这天金贵回家，小袄子就披着紫hua大袄去找金贵。金贵在灯下盯着小袄子说：“快扒了你那紫huapi，穷酸相儿。你快去投奔八路吧，八路就喜huan你这shen打扮。”小袄子自知在金贵yan前穿这shen衣裳有误，就连忙把紫hua大袄脱下来，扔在迎门椅子上，才敢上炕找金贵。

金贵在炕上靠着一摞被子懒散着问小袄子：“小袄子，我问你，你可成了笨hua村的能人，你当着日本人瞎白话还不算，听说你还上了夜校？”小袄子说：“你成年价没个踪影儿，我又没个抓挠儿。夜校人多，也是个热闹。”金贵说：“怎么个热闹法儿，也给我说说。”小袄子说：“甘子明教俺们加减乘除，向取灯教俺们识字长知识，向文成就教俺们反封建，争自由。”金贵说：“识字、算术我倒不稀罕，这封建怎么反？”小袄子说：“反封建就要争自由，争自由就要先上学识字。”金贵说：“你还缺自由？全笨hua谁缺自由你也不缺。整天飞檐走bi似的，再自由你就成jing1了。”小袄子说：“你整天没句好话，自由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