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托尼从前去过ba黎，但这次情况不同。这座“光明之城”由于德国人的占领而变得暗淡。幸亏它当初宣布为一个不设防的城市，这才幸免被毁。可老百姓还是吃了许多苦tou。尽guan纳粹掠夺了卢浮gong中的珍宝，托尼发现ba黎相对来说并没有什么变化。而且，这一次他将生活在这里，成为这个城市的一分子，而不是一名旅游者。他完全可以住在凯特那座位于福煦大街的楼房里，那座房子在德寇占领期间没有遭到破坏。然而，他却租了一间不带家ju的公寓。位于蒙ba纳斯大街背后一座经过改建的旧房子里面。公寓有一间带bi炉的起居室，一间小卧室和一个不带电冰箱的小厨房。卧室和厨房之间有一个卫生间，里面备有带四只脚的浴缸，一个污迹斑斑的小型坐浴盆，另外还有一个常chumao病的ma桶，上面的坐板已经损坏。

当房子的女主人表示歉意时，托尼止住了她“这很不错。”

星期六一整天他都消磨在旧货市场里。星期一和星期二，他跑遍了左河沿一带的旧货商店。到了星期三，他需要的家ju已基本齐全了。一张沙发床，一张有疤痕的桌子，两把sai得鼓鼓的座椅，一个陈旧、雕刻jing1细的衣柜，一些灯ju，一张摇摇晃晃的厨房用桌子，还有两把普通的椅子。母亲会吓坏的，托尼心想，他完全可以将寓所sai满价值连城的古玩，但那样他就是在冒充生活在ba黎的mei国青年画家了，而他想当真正的。

下一步就是找一个好的mei术学校。法国最有名望的是ba黎mei术学院。它入学标准很高，很少有mei国人被录取过。托尼向那所学校提chu了入学申请。他们可能不会要我的，他心想，但是万一接收我呢！他得让他的母亲看到他作chu了一个正确的选择。他送去了他自己的三幅油画，要等候一个月才能知dao是否被录取。第四个星期的周末，门房jiao给他一封学校来信，通知他下星期一去报到。

mei术学院是一座很大的石tou建筑，共有两层。十几间教室挤满了学生。托尼向校长格桑导师报了到。他的个子很高，面容很严峻，没有脖子，嘴chun也是托尼见过的最薄的。

“你的画还很不成熟。”他对托尼说dao“但是有培养前途。我们校委会之所以选中你，更多是看中你画作里没有的，而不是已有的东西，你懂吗？”

“不完全懂，导师。”

“你会明白的。我把你分pei给坎塔尔老师。以后的五年内，他将是你的指导老师——如果你能jian持那么长时间的话。”

我一定jian持到底，托尼暗暗下定了决心。

坎塔尔老师个子很矮，tou发已脱光，脑袋上总dai着一ding紫se的贝雷帽。他有着shen棕se的yan睛，ju大的蒜tou鼻子和香chang似的嘴chun。他见到托尼，劈tou就问：“mei国人不懂艺术，是野蛮人。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来学习，老师。”

坎塔尔老师用鼻子哼了一声。

班里有二十五名学生，大bu分是法国人。房间里摆满了画架，托尼选择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从窗hu向外望去，可以看见一个工人的酒哩间。房间散放着人ti各个bu位的石膏像，都是an希腊雕像仿制的。托尼四下搜寻着模特儿，可一个也没见到。

“你们现在开始——”坎塔尔老师对班上的学生说dao。

“请原谅。”托尼说“我——我没带油彩。”

“你不需要油彩，第一年就学习素描。”

老师指着那些希腊雕塑说dao：“就照着它们画。要是你们觉得太简单了，那我警告你们：这一年不到年终，你们当中一大半将被淘汰。”随后他的口气又缓和了一点。“第一年，你们学习解剖学。第二年，成绩通过的将学习用油彩来画人ti模特儿。第三年，我可以保证那时人数会更少。你们将跟着我作画，an照我的风格，当然还要再提高一步。第四和第五年里，你们将逐步寻找自己的风格，发chu自己的声音。好，我们现在开始。”

全班动作起来。

老师在屋里走来走去，在每个画架前停下来，指chu问题，作一番评论。来到托尼的画前时，他很不客气地说dao：“不行，这样画不行。我看见的只是手臂的外表，我要看见里面是什么，肌rou、骨tou、韧带，我要看见里面有血ye在liu动着。你知dao该怎么画吗？”

“知dao，老师。我需要思考、观察、gan觉，然后再画。”

托尼不上课时，通常在自己的公寓里画素描。他能昼夜不停地作画。画画给了他一zhong前所未有的自由gan。他坐在画架前，手中拿着画笔，自己觉得像神仙一样。他用一只手可以创造整个世界。他可以画一棵树，一朵hua，一个人，一个宇宙。这是多么令人陶醉的生活。他真是一个天生的画家。不作画时，他就到ba黎的街上溜达，了解这座奇妙的城市。现在这是他的城市，是他的艺术诞生之地。实际上有两个ba黎，sai纳河将全城分为左岸区和右岸区。这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右岸区是富人和事业成功者的居住区；左岸区属于学生、艺术家和那些为生活而挣扎的人。这里有蒙ba纳斯区，拉斯佩尔林荫dao，圣日耳曼区，有hua神咖啡馆，亨利·米勒和艾略特·保罗。对托尼来说，这儿是自己的家。他常坐在白球或是圆亭咖啡馆，和同学们讨论他们那个神秘的世界。

“我听说古gen海姆博wu馆的mei术bu主任来ba黎了，他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