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哥哥哈敬尔进了饭馆,径直朝弟弟哈敬奇走了过来。
哈敬奇想给哥哥一个微笑,却满脸肌肉都不听使唤。哈敬尔脸色铁青地走拢吧台,他没注意到弟弟脸上的表情,却只觉得弟弟手指上那镶着碧玉的金戒指晃眼。两个人逼近了,只隔着不足二尺宽的吧台。
两兄弟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整个饭馆里的种种声响,忽然在他们的耳朵里都被放大了,他们四十年来的手足之情,在一刹那间袭上了各自心头…倏尔那些声响,又忽然在他们耳朵里被推到了远处,于是他们冷眼相视,回落到现实。
哈敬尔拿出一纸借据,拍在吧台上,声调僵硬地说:“…这是借据,百分之十五的年利…我们俩都盖了戳子…还要不要去公证?”
哈敬奇心里拱动着一句:“可哥哥这何必…”然而这句没能拱出喉咙,他听见自己吐出喉咙的是更加僵硬的声音:“那好吧…我收下,不用公证了…”
两个人的眼光都往别处晃,可是都没马上改变位置。
“我走了。”哥哥对弟弟说:“再见。”
“你走吧。”弟弟对哥哥说:“再见。”
哈敬尔就转过身,一步一步,匀速地走出了饭馆。
哈敬奇咬着嘴唇,望着哥哥的背影消失在晃动的玻璃门外。
几分钟后,哈敬奇叫过给顾客送完酒的女服务员:“你去,把那相片给我取下来!”
那服务员一时听不懂:“什么?取什么?”
哈敬奇发起火来:“你没长眼睛吗?那个那个那个…就是那个相片!”
他指的是那张郄·格瓦拉的大照片。
服务员觉得很委屈,并且莫名其妙。不过她去取下了那张大照片,拿到吧台递给老板。哈敬奇接过来,立刻甩到了吧台下的空当里。
过了一会儿他又命令,把那张吉虹的大剧照也摘了下来。
恰在这时,饭馆的门被推至大开,《栖凤楼》剧组的一些人蜂拥而至,哈敬奇听见熟悉的声音在招呼他:“哈老板!先来几扎鲜啤!”
46
那晚印德钧长时间坐在电视机前,全家人都睡了,他还坐在陈旧的沙发上,被动地让荧屏上的画面输进他的视网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