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以后，少平立刻就和父亲谈他自己的路。孙玉厚老汉豁达地对儿说：“你走你的！这两年爸爸还康健，能了这庄稼。只要你能在外面闯个世事来，爸爸不拉你的后！你门爸爸放心着哩，不会闯大来…”

玉厚老汉苦笑了一下，说：“先不要想那么远的事。再说，我和你妈一辈就是这双村的人了，不会把老骨撂到外地去的。你只闹你的世事去！你到了外面，可要你自己心哩！爸爸盼你这辈不要象爸爸一样，活得蜷胳膊曲的…”

临走时，他给放下二十块钱，让她去量盐买油。

少平心里陡然间生一悲壮的情绪来。他想，为了父母亲对他的和希望，他也要好好活一辈人！

他在心里默默地念着——往昔的回忆使我们激动，我们重新踏上旧日的路，一切过去日的情，又逐渐活在我们的心里；使我们再次心的是，曾经熟悉的震颤；为了回忆中的忧伤，真想吐一声长叹…少平一边从街上往过走，一边泪朦胧地寻找着过去涉足过的角角落落。

侯玉英怀里抱着个孩，一瘸一拐从一个白布帐遮盖的货摊上转来，走到了他面前。

少平顺路先到罐村看望。兰一见他，什么也没说，先哭了一鼻。王满银几乎一年没回家来，一个人又地，又带两个孩，磨到象个老太婆一样。酸楚和愤怒使少平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离开双村的那天，父母亲和大哥大嫂一直把他送到村。母亲哭了声，惹得全家人都圈红了。是的，这次门不比往常——这意味着他不再属于双村，而将成为一个陌生地方的公民了！

少平怀着极其痛苦的心情，从罐村搭上了去原西县的长途公共汽车。

“这是…？”少平指着她怀中的娃娃。

一直到十字路附近，他才使自己镇定下来。

分家其实很简单，只是宣布今后他们将在经济上实行“独立算”原来的家产少安什么也没要，只是秀莲到新修建起的地方另起炉灶过日月罢了。实际上，这个家永远不会象少平说的那样“汤清利”首先虎就分不开。小家伙名义上分过去了。但他不会离开爷爷和；孙玉厚老两也离不开这个宝贝孙。

他在家留了几天，帮她把一些主要的秋庄稼割倒在地里——不久爸爸和哥哥会来帮助背运和碾打的。

主持下，这个多年的大家就一分为二了。

“只要我能在黄原扎下，将来就把你们都迁过去！”少平非常激父亲如此慷慨放他门。

在村里办好迁移手续后，他准备到罐村和原西县中分别看望和妹妹，然后就直接返回黄原。

“前年国庆节…你看不上咱，咱没等，就寻了男人…”侯玉英虽然大方地说了句玩笑话，但脸已经通红了。少平的脸也红了。他还没有遇见一个女的当面说这

少平把孩从跛女手里接过来，在这个胖小的脸上亲了亲，又递给她，问：“你什么时候结婚的？”

“我一就认了你！”侯玉英兴奋地笑着，对少平说。她比过去胖了许多，脸象个圆面包似的。

他回过一看，原来是跛女侯玉英！

“我的！四个月了！云云，给叔叔笑一笑！”侯玉英用手指在孩的下上了，那孩就咧开小嘴笑了。

从原西县汽车站来，走在那条熟悉的石板街上，闻着空气中亲切的炭烟味，一怀旧的情绪立刻弥漫在他的心。不知为什么，他突然记起了几句诗——在诗人贾冰的影响下，他后来也读过不少诗。

少平突然听见旁边有人喊他的名字。

他看见，现在的原西城似乎比往日要纷一些。十字街北侧已经立起一座三层楼房；县文化馆下面正在修建一个显然规模相当可观的影剧院，泥板和砖瓦木料堆满了半街。原西河上在修建大桥，河中央矗立起几座大的桥墩；拉建筑材料的汽车繁忙地奔过街，城市上空笼罩着黄漠漠的灰尘。街上，现了许多私人货摊和卖吃喝的小贩，虽然没遇集，人群相当拥挤和嘈杂。

家总算这样“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