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老爷看我上青紫疙瘩，我的脚也折了。”韩咏南仍噎。

“原来正是县令狄老爷，小女慢礼了。小女夤夜④来此，正是奉了家严之命，要见狄老爷的。”

“狄老爷将这两朵我鬓间。却是为何？”垂柳边走边问。

果然韩咏南的前额鼓鼓一个青紫大包，尚有几丝血迹。

“你是谁家的宅眷？来此作何勾当？我乃是这里汉源衙门的县令。”狄公疑惑地望着前这个女。

狄公暗吃一惊，贴墙蹑足走巷。一面细觑那黑影行动。

到了韩府，垂柳引狄公也从后园的边门去。不敢打灯，摸黑里曲曲折折绕亭穿廊，不一刻便踅了韩咏南书房。——阖府早都睡熟，没人知觉。

“休得害怕！我是这衙署里人。如此夜，你一个女来这里作甚。”

馋。”

原来那人满披遮一幅黑绫巾，不见五官脸面。狄公刚要走近，那人蓦地发现，撒便逃。

“家严，歹人正是杀害杨柳坞杏的凶手，如今扬言又要家严的命哩。”

“好汉，放了我吧！”女恳求。

狄公听了记在肚中。吃罢酒抹了抹嘴，声聒噪③，自顾了酒店。略一转念便折上街心，依着来时路，回去衙后的石大街。

“好汉这等装扮，小女疑心是遇了人，如何不怕。”女乃稍从容。

果然路上正有一队巡丁走过，见是狎模样，也不盘问。垂柳乃笑：“原来狄老爷有此算。”

狄公心知有异：“垂柳小，此架下稍歇，待我去衙舍换过衣袍，即跟随你回府去。”

半晌，狄公来衙舍，已换过一幅净的湖蓝葛袍，上方字方巾，肩上跨一褡膊，象个经纪人模样。又唤垂柳上前，将手中两朵嫣红玫瑰鬓间，乃悄悄了角门，径趋韩府而来。

“黑龙会？”狄公诧异。——黑龙会孽党祖皇帝时不是便敉平⑤了么，那黑龙会成员大多时刘黑闼余孽亲兵。武德癸未二月，刘黑闼伏诛，便有个下偏将来，伪造推背图，自称黑龙世，为刘黑闼⑥复仇，组织黑龙会，啸聚了几千人，竟想替代大唐运祚⑦。尔后官军剿，没两月便风扫残雪，一举平。黑龙会孽党全数磔⑧剐了，并无遗漏。——此事已五十年了，今日又如何冒黑龙会来。

摸黑里刚待要折那条小巷。远远见通衙院后园的角门外有个黑影在晃动。

“韩员外，究竟了什么事？”狄公问。

“既是来衙门里见本县，为何拣这个时辰？又偏偏摸到这后院角门。本县里还以为是贼哩。”说着取了钥匙，轻轻打开角门，引那女内。

狄公吃一惊，细睹垂柳，见是剪双眸，生丹脸，果象宦绅人家的俊俏公主。乃：“原来是韩垂柳小。令尊今日了什么事？那歹人又如何胁于他？”

狄公急忙追赶，没十来步，便将那人一把捉住。只听得一声尖喊“放开我！”——原来是个女。

韩咏南坐书房内正焦急不安，心猿意，忽见垂柳、狄公来，惊喜十分。一双手拉定狄公长袖，也顾不得礼仪，失声哽咽起来。垂柳愁云满面，一双忧郁的睛望着父亲窘状，心一酸也禁不住滴下两行泪来。

“狄老爷，小民今日遭歹人劫持，那帮匪徒自称是黑龙会。”

女摘了黑绫巾，嫣然一笑：“狄老爷怎的这般装扮？——小女名唤垂柳，韩咏南正是家严。家严今日外吃歹人胁，受了一番颠折，脚也伤了。故遣小女来衙门求见狄老爷，请狄老爷即刻去宅下，有急情禀告。又不许令街中其他人知，故行迹如此。恐妨狄老爷政事，还求宽恕。”

众人大笑。禄忿忿骂了一声，心中有事，不想回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