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他皱了皱眉又问：“老爷又是如何知我要将卞嘉灭？”

狄公，又说：“杨康年，明天在公堂上我会细听你的全供状。此刻我只须验主要犯罪事实。卞嘉适才说他对董梅投毒是无意的，是误听了你的诡辞——这可是实？”

杨康年说着“唰”地从腰间掣一柄尖刀，衙官及两名衙卒迅疾上前将杨康年倒。杨康年一声冷笑，将尖刀扔在八仙桌上，叱：“休得如此惊惶，于今我还有闲心杀人？”

杨康年争辩：“我并未将他从楼上推下。中午卞嘉来见我哭丧着脸，他被孟老太的死吓破了胆，说是官府已经疑心到他上，人胆战心惊，坐立不安。他劝我上衙门投案，我盛怒之下狠狠批了他一掌。谁知这骨一跤仰面跌下，撞翻了我楼上的一排屏风，我抓他不及竟翻了窗，摔了下去。我那窗并不曾有栅栏护住。

“卞嘉听我使唤，不敢推辞。果然在白玉桥酒店里暗去那董梅酒里下了药。那是一毒剧烈但发作平缓的毒药，且发毒症候不同于砒末，故不为一般医官所识。然而我气数该尽，合当事败，你的仵作在南方见过这药。而卞嘉自己还蒙在鼓里，以为是蒙汗药过量致使董梅心病猝犯。卞嘉是濮的名医，他这一诊断，谁还有异辞？然而天命如此，我死亦何悔？”

杨康年：“老爷原来还只是模糊影响之猜测。但你委派洪参军来我铺问我借一只白手说是去柯府用，并要给白手手指上佩红玉石戒指——这真乃绝妙之计了。我思想老爷必是疑心到我偷盗了神庙的金故意试探于我。我心中诧异便想来窃听你们今夜在此地究竟商议什么。我横了心赶来这里，倘使卞嘉这胆小鬼了馅，我便一刀先结果了他，然后再来奈何老爷。”

狄公又问：“你要夏光冒董梅之名赴约，为的是攫夺那金和御珠？”

他转而又对狄公：“今夜老爷命大，神灵暗中护佑，竟驱使金莲来为老爷遮护，使我难以下手。天意该我败，我又有何话可说？”说着长吁一声，面容坦然，两颊重新闪了红。

杨康年纵声大笑：“狄老爷这番可猜错了！我杨某人既无意于金也不在乎什么御珠，只认得琥珀那条傲睨万的小狐狸。老爷可知当她还是董老先生府上的一个小丫环时，我便见她的不同凡响，暗中赏些银与她，但她却傲慢地拒绝了我的好意，说我癫蛤蟆想吃天鹅。我恼羞成怒便去老董面前诋毁她，说

扬康年笑：“老爷，你想想我会明言委托这脓包去投毒杀人？我当然得哄骗他。我说这是包蒙汗药，只须叫董梅昏昏沉沉手足无力输了龙船赛便行。我虽与卞嘉通了关节，无奈那帮桨手本不理会卞嘉的话反而蛮劲更足。于是，只得使这暗计摆布下董梅。我早已为二号船夺魁投下了大笔赌注，董梅一倒下，九号必输无疑，二号则稳胜券。当然仅仅要赢了这赌注，真的只需蒙汗药便行，毒死董梅还有一层更要的目的——夏光便可冒董梅之名去翡翠墅赴琥珀之约。”

断定你以前必去过那神庙并偷走了那金。你描述神像时疏忽地将从书上看来的和你在那里实际上看到的混了。当然那还仅仅是猜测，只是到你今夜堕我为你设下的圈时才完全暴了你自己。”

“我急忙赶下楼去，见他已跌到街上。多亏一长钉吊了他一把力不曾重伤着，亦未昏厥。我急中生智，四顾无人，便将他抱起挪到了街对面孔庙的红墙下。我警告他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倘若他胆敢背叛我去衙门首，定不饶他命。我要他假装遇了挡路劫贼，遭暴徒狙击。果然瞒过了路上行人和闻声赶来的巡丁。”

狄公答：“我学过医，懂得医。我知仅仅上挨了一击，上几拳，卞嘉决不至于要求查清内伤骨折再肯移动。他是大夫，更于此，他叫嚷肋有伤必然是摔下而非吃人踢打。他的长袍被撕下偌大一块，明显是你将他从你店铺楼上推下来时被窗台上的长钉钩坏的。这倒反而救了他的命，否则他早就摔死在街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