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枝条进来,墨翠色叶子间点缀着幼小青果,想看梨花,要等明年了。
西梢间落落垒着几大架子藏书,浅灰色光线中投下幽黯影。如瑾穿着素碧色短襦站书架前,月白罗裙裙角上蜿蜒青藤缠绕铺开,似是架顶折鹤桂兰一路垂了过去。她伸出手,将指腹书脊上轻轻滑过,诗词经史,落落满架,静静散着淡墨馨香。
这是陪伴了她前世大半生东西。入宫后诸多不便,再也没拥有过这么多书,镇日寂寥时她只想念它们,一直盼望着能满室书香中入眠。然而这一世,明明就是身边,她却也没有太多心思和精神埋首书卷了。
而且,她也不愿意再做一个痴人。
世间将读傻了书男子称作呆子,却不知女子被书移了心性,也是深受其害。
方才午歇梦中,突然回到当年寂寞空旷深宫,她捧卷灯下细品前人诗赋,正看到兴处,书页却突然变成了暗红血色,刺得她眼睛发疼,抬起头时,满屋子烛光暖晕也成了紫血殷红,鹅黄色寝帐骤然成了明黄,飞龙绣凤,变成那个深秋清晨太监手中圣旨…
从梦中骤然惊起,一身冷汗,忍不住就走到西梢间来对着满屋子书卷发呆。
冥冥之中是有什么暗示她么?时时提醒她不要重蹈前世覆辙。
如瑾摇摇头,嘴角泛起苦笑。她必不会,再也不会离开人间烟火去书里找清净了。
“姑娘,有佟太守家妈妈来访。”
门外侍婢轻声通报,将如瑾从混乱思绪中唤醒。
佟家人?这个时候?
佟太守家和蓝府走动得还算亲厚,青州城就这么大点地方,这么几家官宦,彼此间素有来往。除了太太们之间走动,佟家二小姐秋水愿意亲近如瑾,时常会送些东西,写个信,或者直接邀人过去做客。因此她家来人找如瑾倒也是平常事,只是…
三月三之事过去未久,这时候来不是显得冒失么?
如瑾叫丫鬟请人进来,举步出了梢间,厅堂椅上坐了。
来是两个满脸带笑婆子,如瑾依稀记得,似乎是佟太太身边比较得脸人,往常宴席上见过。如瑾微笑着请她们坐,又叫婢女奉茶。
两个婆子笑着谢过,却守礼不坐,站着回话:“当不得姑娘赐坐赐茶,奴婢们传个信就走。我家二小姐近日画了一幅荷花图,想请您过去品评闲谈,差奴婢们来讨姑娘示下,问您有没有空闲?”
如瑾微讶:“只这件事么?”这两人不是佟秋水跟前,往日她有事派都是自己身边仆妇,用佟太太人既没道理,也没这礼数。
婆子恭敬笑道:“原是我家太太记挂着府上老太君身体,春宴那日老太太身体不适,这么些日子过去,虽然听说好了,但我家太太总归不放心,派奴婢们来给老太太请安问好,并带些滋补药材来。正好二小姐也想找姑娘,就嘱奴婢们顺路传话。”
如瑾略一思索,明白过来。佟太太想是已经知道了那日园中四方亭之事,却又不好明里表示什么,只等隔了些日子风声过去,再派人来做些交待。而佟秋水,想必是担心她境况,邀她一聚。
“所以你们先去过南山居了?”
婆子笑回:“正是,给老太太问过安了,我家太太话也都带到,老太太看起来精神气色不错,奴婢们正要回去说给太太安心。二小姐邀请姑娘事奴婢们也跟老太太提了,老太太愿意让姑娘们多走动亲近。”
如瑾了然。看来佟太太是跟老太太保证过什么了,此等尴尬事不必言明,老太太允许她过去做客也是向佟太太表明了态度,两家一如往常走动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