鬟递过来方子,看了看,她并不太懂药理,只觉得那墨香扑鼻,字迹隽秀圆润,似他人一样温和。
当日青州家里时,她曾拿了他写过方子模仿笔迹,是为了造那桃色花笺,本以为已经熟悉了他运笔,却不想此时再次看到,才发觉这字里行间细致温润处,她是学不来。
他走得利索,她却还有一句话未曾问他。
他该是明知行针之事会有多少忌讳罢,且如此凶险事容不得半点差错,若是终未成,他可有想过该如何收拾,又如何面对或许会出现,别人对他医术和德行指摘,以及,蓝泽怒火。
襄国侯再不济也是一朝侯爵,他只不过一介升斗小民,这其中险要关窍,他是否想得清楚?
如瑾看向窗外,因着为秦氏防风,所有窗扇都是紧紧合着。她这样看去亦看不见什么,何况人已出了院子,即便开窗也是什么都看不到,只徒劳看向院门方向罢了。
她对着虚空想起他润泽干净眸,温和有力捏针手,还有染了血迹青衫。她有一种错觉,仿佛那点点血痕像是开青石墙边梅花,是不是唯有他这样人,穿了沾血衣衫也不显得邋遢。
如瑾这里出神,一个传信丫鬟却近前低声附耳道:“姑娘,凌先生另外写了条子,让姑娘避着人看。”
丫鬟用身体做挡,避开屋中其他人,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纸条,脸色有些古怪,又忙忙补了一句:“奴婢不识字,不知道上面写什么。”
如瑾疑惑,知道丫鬟是误会了,却也懒得解释什么,直接拿了纸条过来。
“侯爷立功一事似有内情,万请劝其慎重行事。”
如瑾凝眸看完,脸色沉下去,将纸条紧紧捏手中揉碎了,碎片也笼于袖内。“下去吧,慎言。”她打发了那丫鬟。
丫鬟凛然应了,闭紧嘴巴提心吊胆出了内室。
“凌先生好像还没拿诊金吧。”碧桃突然想起来。
如瑾只道:“救命之恩,些许诊金怎可报答。”
雨打窗棂,簌簌浸湿了糊窗雪纸,一点一点留下灰色印子。是风转了方向,吹着雨飘到廊下来了。如瑾突然想起站檐下何刚,连忙问:“何刚可走了?”
“听说太太无恙,早就走了,他还挺有分寸,知道不能再内院多留。”孙妈妈道。
如瑾这才放心,嘱咐道:“妈妈抽空去嘱咐外头管事,别苛待他。只要我一日,他就不能有损。”
“是,姑娘放心,他这样护着咱们,咱们怎能让他因此受牵连。即便是侯爷亲自下令责罚,咱们也得保住他。”
提起蓝泽,如瑾皱了皱眉头,不再多说什么。
贺姨娘突然带着丫鬟匆匆进门,看了秦氏躺床上,一脸歉意低声说道:“太太这样,我未能服侍侧,实是对不住了。姑娘,太太可是好了?”
“姨娘不必自责,若无姨娘安抚着父亲,还不知又要闹出什么事来。”如瑾请她坐,点头道:“胎儿算是保住了,但要好好养着才行。”
贺姨娘道:“这就好,这就好,只要能保住胎儿就是万幸,至于调养,咱们家什么都不缺,人参燕窝着用就是了,还有什么调养不来。”
“姨娘说是。”如瑾轻轻为母亲拂去披脸颊几缕头发,坐床前脚踏上,握着母亲手一直未曾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