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木材刚放倒,千人也难以移动,倘若遇上阻隔艰辛,必然出现伤亡。蜀地百姓称‘入山一千人,出山剩五百’,哀怨很清楚。至于像海木,虽然官价是一株一千两银子,等到运抵京城,费用何止一万两。我看到楚、蜀的百姓,谈到采伐木料,没有人不哽咽。假设减少数量,增加价值,多给些时间,减小尺寸,就收聚了川、贵、湖广的民心。
“就采矿而言。南阳各府,年年闹饥荒,刚刚恢复生机,脸上的饥饿之色还没改变。自从责令报告殷实的人家,但是半数已经惊恐地逃亡了。自从不供应矿夫和官兵的口粮,多数人都快累死。自从都御史李盛春下严令责罚,抚按又怕治罪不敢说话。现在矿砂没有利润,责令百姓交纳银两,而奸人仲春又设计掠夺蚕食。朝廷得到一两银子,郡县的开支上千倍。果真下令告诫使者,不要乱征银两,有像仲春一样侵犯、掠夺百姓的人,杀无赦,就收聚了四方的人心。
“官店的租银收取、押送,从赵承勋时达到四千,因而开设了皇店。自从朝廷派遣太监,因而事权加重。市井是贫民谋取丝毫之利以养家饣胡口的场所,陛下享有全国的财富,对它有什么依赖?况且冯保有八家店铺,有多少房屋,每年却有四千两的课税。课税既然有四千两,征收的数目何止几倍。不掠夺市井的百姓,钱怎么能得来?现在富家派仆人开设店铺,居民尚且遭殃,况且特派的显赫的太监,受赐诏书,逞压卵之威,施行竭泽而渔的行为,难道还顾忌百姓的困苦吗?陛下撤回太监,责令有司输送课税,就收聚了京郊的人心。
“天下的宗室,都是九庙先祖的子孙。王守仁、王锦袭是盖世的神奸。籍贯相距数千里,却冒充是王弼的子孙;事情相隔三百年,却妄称接受寄存的财产。其间伪造圣旨,假传诏令,明地欺骗圣上,暗中陷害亲王,有的人像楚王含恨自杀,陛下拿什么话来告慰高皇帝?这两个贼人罪当诛杀,仅停止命令回归原籍,我担心万众惊讶生疑。果真马上斩决两名贼人以告慰楚王,就收聚天下宗族藩府人的心。
“崇信伯费甲金的贫困,十箱珠宝的谣言,都是全国知晓的。开始错在科道道听途说,严加追查也不为过。现在真正知道他受冤枉,又做禁锢,确实是加害无辜。请归还费甲金被剥夺的俸禄,为五城厂卫中被降职的人恢复官职,就收聚了功臣、外戚的人心。
“法律是平定天下的力量。它的轻重,太祖已经定为准则,列位圣祖又增添则例。如果轻重可以依照喜怒的情况,那么则例不能成为确定的法令。我在刑部供职多年,每次看到诏狱一下达,主张公平的人大都有违皇上的意愿,主张严惩的人都合乎皇上的心意。像往年陈恕、王正甄、常照等人的狱案,我们欺骗上天哄骗百姓,已经自己废止了法令,陛下还认为判轻了,全部施加处死极刑,这样律例又有什么作用呢?果真遵从刑部公平的裁决,鼓励遵奉祖宗的法规,就收聚了狱中人心。
“自古圣明的君主,难道乐意听诽谤的话吗?然而力求谏言、奖赏劝谏的人,知道国家的存亡与言路的畅通或堵塞相关。近来驱逐的人很多,选举和候补都罢除了。皇宫紧闭,帝位崇高,如果不广泛运用耳目观察,怎么能让圣人的圣明普照万里。现在陛下听到的,都是大家敢讲的事情,他们不敢讲的事情,陛下听不到。一人孤立在万乘之上,整个朝廷没有冲犯龙颜讲逆耳之言的人,一时快乐,却存忧他日。陛下果真释放曹学程,恢复吴文梓的官职,凡是因劝谏被治罪的人,全部将他们分别录用,就收聚了士大夫的心。
“朝鲜紧临我东部边疆,接近我们的肘腋,平壤西边邻近鸭绿江,晋州正对着登州、莱州。倘若倭寇夺取了它,聚众当兵。就地取得给养,进攻可以切断我们的漕运线,退守可以窥视我们辽东。不到一年,京城受困,这是国家的大忧患。他们请求援兵就推三推四,答应派兵又延缓时间;等到力量穷尽势力折转,他们不投靠倭寇不会终结。陛下果真早先确定大计,全力东征,就可以收聚属国的人心。
“全国输送的财物,筹办很苦,转运更艰辛。等到送入内库,大抵已经腐朽糜烂,万姓之民的脂膏,化为尘土。倘若一年核查一次,东西苦恶粗劣就对监收的人施加严刑,腐朽了就对负责看守的人判重刑,整顿一次,一年的物资可以够三年享用,每年节省不下百万两,就收聚了输送、押解人的心。
“自从抄家、没收财物法令严重,株连的人很多。因为转寄而治罪,就没收家产。被诬告藏私,就会互相株连亲人和熟识的朋友。住宅一旦被查封,鸡猪大半饿死,人一扫地出门,亲戚就不敢收留、隐藏。加上官吏严酷,兵丁严密搜索,年轻的妇女,也命令解开衣裳。我曾目睹过,我遮掩上眼睛,鼻子发酸。这些难道都是元凶的家、罪行深重的人吗?一字牵连,众口难辩解。奸人又乘机恐吓,榨取钱财,不足数不罢休。半年之中,骚扰整座京城,陛下知不知道?希望对抄家、没收财产的举动慎重行事,释放无辜囚禁的人,就收聚了京城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