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放下手中的茶盅，转过脸来：“嗯？”

贡：“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众位也不必客气，穷乡僻野之地，虽无异珍奇味，倒还有两样清新的鲜蔬。哦，请继续用茶。”贡气情而客气，表情却是稳静而沉的。

翰昌和雪如相顾了一下。

都在提倡反对封建、解放女权；但诸位也知吧，这吴家坪乃是一个人众多的大家族，上下拢共有七八百的老少爷儿们。光我们吴家的近支，没有五服的堂叔一辈儿，这会儿还有十多位长辈在上面。我这会儿虽说应了个虚名、当了个族长，也不过纯属长门长房的原故，加上众人抬举，推辞不掉才勉为其难了。我这人，平时懒惯了，大小事大多是听众人怎么说、就怎么办。这样的事，过去好像也没有听说有过什么先例。所以，说句实话，我一时还真不敢答复诸位。这样吧，等我哪天把族叔召集过来商议一下，然后再派人到山城给诸位个准信儿怎么样？”

贡一面若有所思地听着，一面。俄尔，好像想起什么似地，起到门外，叫过一位事的，不知低声吩咐了一番什么。门以后，贡转脸对众人笑：“这样的雨天，难得几位莅临蔽舍。我还放有两坛早年从京城带回来的贡酒，诸位赏脸的话，中午就请在寒舍略用些茶淡饭。”

孟知县面微笑：“如此，虽说在下解脱了，可家族的争论反倒要留给吴先生一人应付，在下心里又如何能安然？”

雪如端起茶盅啜了两茶，斟酌了一番：“吴先生，你当年在京城和省府那么多年，在山城这一方土上，无论是品行还是学识，都堪称是学生的楷模。想来，先生比学生更知教育乃我中华兴国之本，兴国乃每个国民的义务。若人人都能尽应尽之务，国家富、民族昌盛便是指日可待的事了。在山城，像崔女士这样的人才可谓凤麟角呵！今振坤女校各方工作已经筹齐，学生不日就要学。单单缺了一位读过新学的女教师。想吴先生之怀见识，为了家乡，为了民国之大业，一定能恤学生求才若渴之心、给予鼎力支持的。”

雪如看了看翰昌、玉纯二人，端起八仙桌上的缠枝牡丹茶盅轻轻地啜了两，放下茶盅：“吴先生——”

他又沉了一番，方才抬：“岂敢岂敢！杜会长这番话倒让鄙人心下不安了。既然话说到这份儿上，那好吧！今儿单单为了孟大人的一片诚意，我也只好破它一回例了。这件事，我个人权且在这里先答应下各位了。以后不众位族叔长辈怎么说、怎么责罚，由我一人担待就是了，安有委屈孟大人和我们这些乡村野夫之辈商议公事之理？我们这里地偏僻，一些旧习愚风依旧顽固愚昧。若有哪位年老昏的，不知天地厚，吐轻重之词，我的脸面倒是小事，大人这里我可就要汗颜愧对了。”

雪如：“先生乃清雅之士，学生怎好一再叨扰？”

吴贡兀自打了一个激凌：过去，他也曾听人说起过，杜拐有个胞弟如何如何；今天一见，果然了得！这一军将得，直如一凉气扑面而来！只可惜，毕竟刚，行动还不懂得遮掩藏行，言语又锋芒太了些！如此，虽能侥幸乘一时之势，恐迟早会有伤折之嫌！

贡挥挥手：“大人冒雨踏地亲自登门聘请我吴家之人为政府事，既是重视人才，也是抬举我吴家！说句不知轻重的话——此乃小民合府的光彩啊！”直到此时，坐在一旁的玉纯这才将脊梁靠在了后面的椅

雪如：“吴先生，刚才学生所托之事，还望先生再思允准才是。孟知县一个外乡人，为了咱们山城的倡兴，今日亲自冒雨踏泥，专程从城里赶到贵府来聘请崔女士。若是让他扫兴而归，想先生也会于心不忍吧？学生这里倒有一个主意，先生看看妥与不妥——今天，既然孟知县大老远地来了，先生又是这般地诚心邀留，学生也没有别的太急要的公务等着办理，所以很愿意与先生对酌几盅。这会儿呢，乘时间还早，加上逢着这样的雨天，想必族里的各位老先生也不会远去。知县的车现也闲在那里，倒不如这会儿就烦劳先生派两位家，和学生一齐分去接了各位老先生来到吴府，让孟知县在此与他们亲自相商如何？如此一来，商量成商量不成，自有我等应付，也免了让吴先生为难的境地。不知当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