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市长，我们都是中纺的呀，我叫王大宽…”

“大宽？”李成怔了一怔“你就是中纺二车间的王大宽！”

“是嘛？”李成突然觉得自己也真的是有过时了，不禁又问了一句“可这么晚了，他们都来这地方吃的是什么饭呀？是不是现在的人都时髦吃夜宵了？”

“为什么？”

过了一门，又是一门。

有站着的，有蹲着的，也有脆坐在地上的，足有二三十个！一看就知他们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几乎每个人都被冻得打哆嗦，但每个人都静静地等着，没有人跺脚，也没有人说话。

“谁呀？”他轻轻地问了一声。

“这你就外行了，这地方谁赖的。”摊主打着哆嗦说。

他们都曾经是中纺的全国劳模、全省劳模和全国纺织系统的先工作者！在全厂、全市、全省都曾经赫赫有名、威震一时！

等到他走过去，这些人就好像学生见到老师一样哗的一声全都站了起来，然后都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平时新闻界对夜生活的讨论，李成向来都是非常关注的。人们也好像已经有了一共识，越是经济繁荣的地方，越是发达开放的地方，夜生活也越繁荣，越开放。但如果夜生活就像今天晚上他遇到的这样的话，那么这畸形的夜生活对广大的老百姓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有人说这夜生活是由于改革带来的，那么这说法只能让老百姓对改革产生更多的怀疑和憎恨。

对他这个市长来说，这个中年女人所说的这些比当面骂他还要让他到难受和愧疚。

再往后看，李成才真正看明白了，今天来的这二三十个人清一的都是中纺当初的模范、先和标兵！

在他家的大门，黑鸦鸦的居然等了一大片人！

在中纺情况最好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都是多么让人艳羡、让人崇敬的人！为了表彰他们，李成几乎每年都要举行一次隆重的发奖仪式。

也许这才是最最不稳定的社会因素。

这才是一最令人到担心、最让人到可怕的观和情绪。

李成默默地走开了。

“什么饭？你看你，一听就知是个土老冒。有钱的现在时兴的就是这，叫什么夜生活么，像唱歌呀、舞呀、打牌呀，到这会儿玩累了，肚饿了，想睡觉了，歌厅的小们也找到窝了，有了伴了，就找个地方吃东西，说好听，就是夜宵。说不好听，不就是个夜饭。一百两百地吃个夜饭，没个份的人能到这儿来吃？唉，这社会就这样了，富的富死了，穷的穷死了。一个人要是生到穷窝里，三辈五辈也别想再翻得起来…”

听到这些熟悉的名字，李成不禁又吃了一惊。

等走到门时，他像被什么吓了一似的猛地呆住了。

“我是李成，你们都是哪儿的？”李成还是没能认前的这些人来。

今晚会是谁呢？

“你这摊上还尽是好烟呀。”李成没话找话地问。

“这还用说，晚上到这儿的都是什么样的人呀。你瞅瞅那些车，不是当官的就是有钱的，人家谁赖的？像你这‘红塔山’都过时啦，低档啦。”

“李市长，我就是二车间那个王大宽。”

每当表彰会开完了，李成就仿效那最古老的表示敬意的活动，到附近村里找几十匹好来，然后他亲自给这些劳模们披红、缒镫牵！有一次，他就是给这个王大宽牵引路，整整在市里的大街上步行了十里之遥！

一般来说，这些半夜等他的人是不会占用他很多时间的。或者是递给他一个什么上需要批复的材料，或者是需要提醒一件他们认为十分重要的事情，或者是一个个人的事关要的问题等等等等。这些人一般不会是很重要的人，但也不会是跟他毫无瓜葛的人。

“是李市长吗？”站在前边的一个年龄很大的老者嗓音有些沙哑地问。

在门路灯浑浑的灯光下，一直走到很近了，李成还没能看来这都是些什么人。

这是常有的事情。有时候，即便是夜一两了，只要你还没回来，就仍会有人等着你。

“李市长，我们在这儿等了你四五个小时了，真没想到你会这么忙呀。”王大宽好像有些激动，一时竟不知该怎么说话才好“我们不多打搅你，就只见你一面。李市长，你看还有张发、郭保山、刘晓东他们也都来了，他们都只想见你一面。”

里挣几个挨冻的钱，凑和着吧。”

门卫正要拦他，走到跟前看见是他，赶向他示意并了，并告诉他说家里还有不少人在等着他。

这时李成打开了大门上的灯，在亮亮的灯光下，他一下就看清楚了，确确实实就是中纺二车间那个连续三届都被评为全国劳动模范的王大宽！

在他的记忆中，王大宽应该跟自己的年龄差不多，然而前的王大宽竟是这样的老态龙钟、须发皆白。也许是被冻得太久的缘故，看上去足有六七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