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这一对夫妇过了十几天平静的生活。两个人都是an时上班，an时回家。妻子也不再提离开的话，连那个箱子也从友人家拿回来了。就在拿回箱子的晚上，丈夫陪妻子在国泰戏院看过一次电影；他们后来又去看过一次，可是这次刚看到三分之二，电影就因警报台上挂chu一个红球而停止放映了。

母亲常常躲在她那个小房间里。她似乎故意避开她的儿媳，不过两个人要是遇在一chu1，她也并不对树生板面孔，说讽刺话，她只是少讲话罢了。

星期日早晨小宣回家来，下午搭最后一班汽车回学校去。祖母见到孙儿，特别高兴。她自然把她亲手补好的大衣给小宣试穿了。为了这件大衣，她儿媳也对她han笑地说过几句gan谢话。

天永远是yin的，时而下小雨，时而雨停。可是ma路始终没有全干过。有时路上布满泥浆，非常hua脚，人走在上面，很不容易站稳。人行dao上也是泥泞的。半个月很快地过去了，汪文宣某一天上午去公司办公，刚走到十字路口就跌了一跤，把左边膝盖pica破一块，他忍住痛，一歪一拐地走到公司门口。还没有到办公时间。钟老坐在办公桌前，两yan望着路上行人，看见他进来，便问：“你怎么啦，跌了跤吗？”

他点点tou，不答话，签了到以后就往楼梯口走。

“你请天假罢，不要把shenti累坏了啊！”钟老关心地说。

他在楼梯口站住了，回过tou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轻轻地答dao：“你晓得的，我有多少薪水好扣啊！”“这zhong时候，你还担心扣薪水！你还要替公司拚死命！你知dao我们还能够在公司吃多少天饭！”钟老有点激动地埋怨dao。

“有什么办法！我们既然吃公司的饭，”他疲倦地答dao。他想关，却笑不chu声来。

“吃公司的饭？我们这个不是铁饭碗啊，”钟老冷笑dao。

他吃了一惊，连忙走近钟老的办公桌，小声问dao：“你听到什么消息吗？”

“日本人打下了桂林，柳州，来势很凶啊。听说总经理有过表示，要是敌人进了贵州，就把公司搬到兰州去，他已经打电报到兰州去找房子了。要是真的搬兰州的话，什么都完了。我们这般人还不是只好gundan！”钟老又发牢sao地说。

会有这样的事！他发呆了。他的yan前一片黑暗。他疲倦地摇着tou说：“不会罢，不会罢。”

“也说不定。不过他们那zhong人什么事都zuo得chu来。就拿公司来说：一些人一事不zuo，拿大薪水；象你整天拼命卖力气，却只拿那么一点钱，真少得可以！”钟老还没有把话讲完，看见周主任大步走进来，便收了话tou，低声对他说：“他今天怎么来得这样早！…你上楼去办公罢。”

他没jing1打采地上了楼。他走过吴科长的办公桌前，吴科长忽然抬起tou把他打量了一下，看得他mao骨悚然。他胆战心惊地走到自己位子前坐下，摊开那bu永远校不完的长篇译稿，想把自己的脑子yingsai到那堆黑字中间去。“真没有chu息啊，他们连文章都zuo不通，我还要怕他们！”他暗暗地责备自己。可是他仍然小心翼翼地zuo他的工作。

tui不断地痛，他的思想不能够集中，他不知dao自己一上午干了些什么事。他想到家，想到这里的工作情形，想到刚才钟老的话。他好些天没有看报了。他个人的痛苦占有了他的整个心，别的shen外事情再也引不起他的注意。过去，湘北战事爆发，长沙沦陷，衡yang苦战，全州失守，都不曾给他添一点苦恼。生活的担子重重地压着他，这几年他一直没有畅快地吐过一口气。周围的一切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人人都在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