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大多时候关系都很冷淡,但秦氏对自家夫君还是了解,蓝泽心心念念一直都是重振门楣远大抱负,什么时候也没放下过,是以才赚下这次圣恩褒奖。而他带着儿女上京,一心要议亲于高门,替儿女打算心怕是很少,要结交权贵才是真。若是为了笼络权门公卿而委屈了女儿…
秦氏暗暗打定主意,倘若蓝泽真寻了好亲事便罢,若是拿如瑾去换前程,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应允。
…
如瑾又是一夜未眠。
上夜丫鬟被她遣去外间,自从熄了烛火,她就独自窗前榻上坐着,对着外头乌沉沉夜色出神。月初时节月黯淡,天空里点点星子随意闪着,星辉落到地上就被檐前灯笼光晕冲散了。外头值夜婆子似乎是打了瞌睡,低低呼噜声间歇夏虫鸣叫空隙里,如瑾听得一清二楚。
这声音却没让她烦恼,反而略觉安心。她孤身坐得久了,有种自己要沉进浓黑夜色里恍惚,而这一点点噪音似呼噜,却时时提醒着她身边还有人间烟火,她还不能就此化作虚无。
鼓声声,铜漏轻响,就这样睁着眼睛直到天亮,青苹带着丫鬟们进来将她唤起时候,她略动了一动,才发现自己整个身子都有些僵了。
“姑娘怎地呆坐了一宿?”青苹心疼吩咐人给她打热水泡澡,见她面色木然,却又不敢多劝多问。
浸滚热水中,如瑾才稍稍有了些活世上知觉。昨夜她临窗独坐,脑海里全是前世一幕幕情景,从府里到宫里,从活着到死去,潋华宫里血色弥漫了整个思绪,然后,加上父亲日间志得意满笑容,她觉得自己又陷入了一个巨大阴影里,怎样也无法逃脱。
碧桃从外面回来了,近前低声禀报:“韩妈妈那边盯出动静来了,是外院一个小厮跟她要钱,具体为了什么还不知道,奴婢着人去接近那小厮了。”
如瑾正靠桶沿上养神,听了这个,却也没提起什么精神,只淡淡道:“继续盯着就是,查出什么也不要声张,现下没时间料理她们。”
经了昨日一事,她才恍然发现,内宅一切阴私算计都不过是蝇营狗苟小伎俩罢了,真正危机是外面,她伸手触不到地方,那里是男人们呼风唤雨战场,与女人无关,也不让女人插手,然而任何一个微小变动却可以影响女人一生。
她这里扳倒一个个妇人,又有什么用呢?父亲一动,圣旨一下,她以往所努力一切似乎都成了笑话,她那样费劲心力想要自主人生,想要让母亲和家族脱离危险,却抵不过父亲一个简单密告。
…
接下来日子里,家中还算平静,因为有了这样天大喜讯,阖府上下都高高兴兴,似乎以前任何不都被大家忘脑后,只一心筹办着蓝老太太寿宴和蓝泽上京之事。连多日卧病张氏都渐渐好了起来,也开始跟着蓝泯往西府这边来请安奉承,遇见秦氏和如瑾也是刻意讨好。
秦氏这些日子很忙,要打点全家上京行李,又要招待络绎不绝前来拜访官宦太太们,以前不怎么走动人家都特特带了礼物前来,甚至还有首府那边官太太借故路过青州来“顺道”探访,都因蓝泽受赏消息传开之故。
唯一心有忧虑是如瑾。她试探多次,终还是没能阻拦住父亲带家人上京决定,行程已经定下了,六月二十是老太太寿辰,二十九是老侯爷忌日,祭扫过后七月初一就启程上京。